青岗寨修筑在半山腰之上,两面环山,寨前用厚实的青岗岩围了一圈三人多高的寨墙。
寨墙向下延伸,尽数遍布着崎岖不平的山石。
此时,青岗寨主陶丰拄着骨杖,站立墙顶之上,看着远处徐徐接近的火龙,陶丰的眼角微微跳动。
山脚下,一条人影快速地奔跑到寨门前,自报姓名:“是我,穆达!”
守门的人迅速将他放了进来,穆达径自来到墙顶,单足跪了下去。
“报告老寨主,已经探清来人,都是昭南庄的,有几十号人,昨天害死我阿弟的人也在里面。”
陶丰闻言震怒,干瘪的老脸脸皮耸动。
穆达迟疑着道:“不过那个凶手好像身份不高,而且昭南庄也死了几个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算是有人在从中陷害,但我青岗寨的地盘不是谁都可以来践踏的!”
陶丰骨杖挥动,接连击打起悬挂在墙顶上的铁瓦来。
听到沉闷的击打声,寨民们立马都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迅速聚拢到寨墙下的广场中。
广场上已经升起了一堆篝火,两具寨民的尸体堆放在火堆边。寨民们来到广场后,都自发地在篝火旁跪了下去。
陶丰站在墙顶,眼见人数到齐,即时一顿骨杖,扬声问道:“如果是朋友,我们要怎么做?”
寨民齐声回道:“用最好的酒,最好的肉来款待朋友。”
“如果是敌人呢?”
“那就用最利的刀,最尖的箭扎进敌人的心脏。”
陶丰拐杖一指两具尸身,凛然道:“族人的血还没冷,敌人就又来了,将你们的刀亮出来!”
在这一声檄言中,寨民们开始各自活动开来。
火龙看似缓慢游动,队伍却是在急速地行进中。
来到山脚下时,李感抬头向上斜望,寨门紧闭,颇为安静。
寨主陶丰举着火把,凛然立在墙顶之下,大声喝道:“擅闯者,死!”
一众受害家属听了,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狗屁!”
“把门打开,把凶手交出来!”
陶丰又再喝一声:“擅闯者,死!”
冲动的庄民全然不听劝说,奔跑到寨门前,手上的各式器具疯狂地向寨门招呼去。
三寸厚的木制寨门在疯狂的攻势之下,大有招架不住之势。
陶丰血性上来,大喝道:“投放!”
躲在墙垛后的寨民纷纷探出头来,往墙下的众人扔掷油罐。
庄民们分出一部人防范油罐,另一部人则继续冲击寨门。
无论是被庄民们被打破了的,还是掉落在地上的,油罐破碎,油液溅射开来,淋得庄民们一身是油。
火油顺着地面,四溢流淌,刺鼻的油味则薰得人头昏脑涨。
“擅闯者,死!”陶丰的喝声如雷,再次响了起来。
墙顶的寨民闻声停了下来,手里抱着油罐,戒备地看着墙下的庄民。
骤然看到陶丰手里握着的火把,再看到四面八方尽是火油,庄民们反应过来,冲动全无,也顾不得再冲击寨门了。
他们纷纷跑离寨门,边跑边惊慌地脱掉身上沾了油的衣服。
跑到远处,自认为安全了,一些庄民骂咧起来,拾起地上的石头朝寨墙砸去。
陶丰的脸色阴晴不定,忍受着性子,握着火把的手却越来越紧了。
忽然,一支箭矢射来,直取陶丰面门。
“是谁?找死!”
陶丰用骨杖挡下了箭,另一支手顺势将火把往箭射来的方向大力扔去。
寨民跟着行动,一大波瓦罐跟在火把后面扔掷了出去。
两者摔在一起,油借火势,腾起一大波灼人的烈焰。
紧接着,一波又一波的油罐如密集的箭矢纷纷掷来。
青岗寨本就占据高地,在民寨们的大力扔掷之下,瓦罐在空中旋转着,远远划过半空,准确地摔在庄民藏身的石地附近。
“轰!”
“轰!”
瓦罐碎裂开来,罐内装填的火油,夹着瓦片四下飞溅,火势变得愈加剧烈。
庄民在火地之中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被火温烧烤得,抱头跳窜。
咒骂声和哭爹喊娘声,一阵赛过一阵,充斥耳畔。
墙顶上的寨民却是看得很是解气,时而发出阵阵哄笑。
今年油瓜的产量极好,火油的储量丰富,消耗了一波,仍有大量火油,于是陶丰继续指挥寨民们投掷。
一时间,瓦罐如流星雨般阵阵空降。
眼看正面承受不住了,庄民们只好躲在一些突起的山石后面。但山石的阻挡面积毕竟只有一两面,而火油和瓦片却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随着瓦罐的投掷的数量越来越密集,庄民们身上的烧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此时,什么公道正义,在生死面前,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庄民们心里想的只是如何尽快地离开这要命的红莲地狱。
可是想走,四面八方都是滚烫的火油,举步维艰。
慢慢地,庄民们都被逼着躲入了一些比较大的山石下面。
因为练了瞳术,小队之中,就数袁昭的目力最好。因此队长戚并计让袁昭一路开了瞳术,一旦发现情况立马通知他。
袁昭远远地就看到了庄民正在遭难的画面,可是相隔太远,根本帮不上忙,当下急忙将看到的画面告诉小队的成员知道。
成员们一听立马心悸起来,怕再晚一步,相关的亲人可能就要在烈火中遭遇不测了。于是,不用别人催促,众人脚下的力道都加深了几分,一行人有默契地以最快地速度冲往青岗寨。
来到近前,宛南才知道庄民们面临的处境有多艰难。
庄民藏身的地方,就近的山石都被烧红了,隔着厚厚的鞋底,脚心都能感受得到地上逼厥而来的热量。
成员们各自找到自己的亲人,躲避着四溢流淌的火油,跳跃着迅速靠近。
脚底忽然传来一阵灼痛,宛南抬脚一看,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被火油烫穿了一个大洞。他急忙运起心法护体,大幅增加身体的承受力,脚底下的热感才如浪般退去。不过袁昭可没那么好运了,他的心法顶多只能算入门,承受力完全不比宛南,结果痛得他双手抱脚,对着脚底的水泡连连哈气。
兄弟俩很快就找到李感的位置,靠近李感一前一后地帮他挡着飞溅过来的火星油子。不多时,兄弟俩的衣服就都被烧出几个大洞,露出内里的藤甲来。
对于兄弟俩的到来,李感全然不知,此时的他正和几个熟人跪在一个男子的面前。
他拼了命地挤压男子的胸口,隔着焦黑的灰迹,还能清楚看到李感的脸色泛着铁青。
“黑皮子,你振作点,别睡着了!”李感的呼喊声中夹着哭腔,让听者怆然泪恸。
男子的面目已经被烧得全非,此时的他双眼紧闭,分明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不久前,就是这个躺着的男人,为了搭救李感等人,被火油淋身,虽然李感等人扑救及时,但任谁都看得出,男子已经回天乏术了。
袁昭偷眼看了一下场上的局势,不由得背脊发凉。
场上最少已经罹难了二十多人,而其他人都是有伤在身,来时的几十个人,无一幸免。
而青岗寨那边,凭借寨墙的掩护,连对方的一个人都没有伤到。
这简直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