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广场中间已经用木头垒起了一个四方形的高台,台上则堆满了遇难者。
担心地看向宛南,见他始终盯着高台,眼睛不眨一下。
袁昭明白,就在那高台里面,定有一具,是属于程大力的。
他想劝慰,却累得连话也说不出口了,便又看向了高台。
高台的前面,篝火熊熊,寨主陶丰围着篝火,戴着巫鬼面具,一边跳着傩舞,一边悠悠吟唱。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袁昭乍听之下,颇觉耳熟,仔细翻阅记忆,忽而脑海中灵光一闪,赫然想起,青岗寨主吟唱的,分明是《楚辞·招魂》中的内容。
在《楚辞》这本书中,楚人大多收录了楚国的民间艺人,口口传唱的诗句。书屋里有典藏,袁昭本想学了书中的诗句用来逗弄女孩子,因而才对陶丰所吟唱的诗句有些印象。
被吊着,又累又乏,难得袁昭还有心思猜想,楚人和巫有什么关系。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
就在袁昭被吊得头昏脑涨的时候,陶丰才停下了仪式。接着他从地上捧起了一抔黄土,用手指拈起了一些,先在眼睑下抹了个泪妆,然后再将黄土一点一点地洒向木台上的落难尸首。
这时,一位寨民上前递过一只火把。
陶丰接过,回头盯向四人,老脸发青却目光炯炯。
袁昭被他的目光灼得脸上发烫。
青岗寨破败成现在这个地步,自己多少也要承担一些责任吧。直到现在,袁昭还有些糊里糊涂的,不知怎么就被卷入了这场争斗的旋涡之中。
终于,陶丰将火把往台上一扔,烈火翻卷着开始吞噬尸体。
热气逼人,袁昭身上的水分在加速流失起来,他心中估计,不用再过一个时辰,就会脱水而死。
他可不想等死,心中开始谋划,看看绳索,又看看左右,无意间看到戚并计和东郭离两人被吊着一脸淡定,完全没有对于死的恐惧,反而倒像是在闭目养神。
袁昭虽然看不出名堂,却是心神稍定,也学着闭目养起神来,尽量减少身体机能的流失。
又过了三柱香的时间。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四条人影走了出来。
“白庄主,现在才来?让老身好等!”陶丰看着跳跃的火光,头也不回地道。
白敬宁作了个揖:“寨主,有礼了!此次前来,是想来带回两位同仁的。”
陶丰厉声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冒犯了!”
“幽魂引!召灵!”陶丰忽然双手一招,叫声尖细,有如唳哭。
木台中的火焰被叫声催动,忽而往上跳窜,烈焰翻腾,几十点米粒大的青光从尸身上飞了出来,迅速地落在了火旁跪拜的寨民身上。
就在这时,袁昭的心口处,一个奇诡的图案浮了出来,有如饿极了的孩童,一明一暗之际恰似在用力地吮奶。除了第一波的青光,接下来飘飞出来的青光全都飞向了袁昭的胸口,落入了那图案之中。
袁昭本来头痛欲裂,昏昏欲睡,忽然看到一大波青光朝他飞来钻入他的身子,然后他就精神大振,身子充满了活力。
他看向胸口,胸口的图案就像在跟他捉迷藏一样,在袁昭目光望来的那一瞬,隐没不见了。
陶丰看在眼里,心中大奇,但眼下他要控制法术无心他顾,只好将疑惑放在心底。
寨民们得了青光,如得了神助,身躯挺直迸发出一股大力,冲向来援的四人。
白敬宁淡定地道:“寨主在施法,分不开身,郎中,你去救人,这里我来应付。”
陶丰口中念得更急了,一条条烈焰从篝火中腾起飞出,扎向来援的四人。
斐三济分身不得,一下子就拖住了斐三济的步伐。
“御火术!”
白敬宁不停地打出小火球,挡下了身前的烈焰,眼见斐三济在烈焰中苦苦抵挡,喝声道。
“你们两个也过去帮忙!这些寨民也由我来应付。”
两个心腹迅速靠近斐三济,一前一后,将人护在中间。三人平摊了火力,先进速度加快,快速地推进到了木桩下。
陶丰心中着急,见火焰难以阻挡三人,随即用骨杖划破掌心,将掌心的血往火上一浇,血液有如滚油,火焰往上又腾腾冒出一截,几十条炎龙一下子抽光了火力,虬舞着扑向斐三济,其中一条火龙行至半途,骤然一分扎在地上,地上随即发出阵阵“噗嗤”之声。
而木台那里,只剩下零星的一些火星和骨灰。
斐三济等三人来到近前,割掉绳索,并顺手解去了四人身上的箭毒。
就在三人解毒的间隙,袁昭听得声响,看清地上的东西,立马出言警示。
“不好,地下埋有火油。”
没了青光的补充,有些寨民开始脱力,软倒在地,不过似是早有准备,很快便有其他的寨民及时上前,将人扶起。
陶丰赶紧过去支援,手中的巫骨杖连打,一举迫退白敬宁,然后退到寨民们的身侧。
“按计划行事!”
陶丰喝完这一句话,所有的寨民立马以陶丰为中心,紧缩成一圈。
与此同时,陶丰手中的巫杖向天一举,口中念念有词,木台复燃,只是一下就全化成了灰。
白敬宁全力打出几颗火弹,意欲中断陶丰的施法。
十几点青光从骨灰中飘了出来,然后全数落在巫杖上,一阵迷蒙的青光泛起,所有的青岗寨人就有如空气一样完全消失不见了。
火弹恰在这时打到,却是没有阻碍地直穿而过,打在远方的屋子。
白敬宁没有耽搁,几个跳跃来到斐三济等人的身边。
斐三济疾声道:“速速给我两块灵石!”
白敬宁快速从怀里掏出两块透明的石头,还没来得及心痛就被夺了过去。
“流沙术!”
斐三济双手齐用,一手握着一块,脸色发肃,接着双手握着灵石往地上一按,整个地形开始以众人为中心,飞地速旋转起来,并同时在快速地下陷,而斐三济手中的灵石则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色。
一眨眼功夫,八个人就下沉了六尺之深。
“土壁术”
斐三济感觉距离足够,又是一个法术放出来,下沉的流沙开始向四周推开,形成一个封闭的四方空间。土壁术本是一个困人的法术,现在斐三济却用它来自救。
法术还没成形,四面八方就传来一阵剧烈地震荡,晃得几个人东倒西歪。众人头上的碎石杂土成片地掉落在临时的空间里,很快就将众人给埋在了起来。
很快,震荡就过去了。
白敬宁破开土层,将土下的几人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