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陌正要扑出去,却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捏住,耳畔传来一声大喝,他整个人已经身在空中。
“咔嚓”一声,这一扔的力量极大,齐陌撞破木窗飞了出去,冷冽的江风刮在脸上,他噗通一下坠在水中,紧接着,“噗通!”身边又传来一声水响,他吃了一惊,这杀手来的好快,挺剑便刺。
“呜呜呜~”剑尖就要刺中目标时,齐陌就着大船昏暗的灯光才看清是白旭,急忙收剑,只见这厮一入水中,便像块秤砣一般往下沉,齐陌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他腋下一托。白旭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实物,像只猴子般手忙脚乱往他身上爬,齐陌被他这一通乱扯,立即踩水就踩不稳了。
“不好,再让他胡乱扒拉,我两今晚都要死!”齐陌伸手在他后脑一拍,白旭立即翻着白眼晕了过去。齐陌一只手划水,一只手托着他,还要注意将他的口鼻露出水面,内力急剧地消耗着。
生死要紧,齐陌只有两只手,也顾不得许多,便将赤铁剑弃掉。
此时由于水流的作用,大船已和二人渐行渐远,齐陌正在心中焦急,迫切想游上陆地,然而大江茫茫,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又如何辨别方向
不知游了多久,丹田中内力仅剩一成不到,齐陌从水中一抬头,忽然看见一点灯火,登时大喜过望,朝着那灯光游了过去。
应松是这澜沧江上最不起眼的渔民之一,他生平穷困潦倒,仅有的财产就是脚下踩着的这艘小船和岸上的几间茅草屋。更悲哀的是,他恶疾缠身,常年靠吃药延续性命,发妻早已弃他而去,只留下年幼的女儿相依为命。所幸他有一手祖上传下来的技艺,每当黑夜降临,别的渔民都回岸睡觉时,应松就驾船来到江心,点上灯笼一照,四周水域中大大小小的鱼虾便会汇聚过来,此时只要下网,绝无落空。依靠着这一手绝活,他勉强养活了自己和女儿,还能负担得起药费。
当然,这也算不上是秘密,同村的渔民都知道,但没有哪个敢像他这样不要命的。
毕竟,澜沧江可不是风水善地。据说,经常有人看到水上漂流着的渔舟,里面的一切完好无损,但是人却没了。同村的老渔民也劝过他:“应松啊,以后晚上别去下网了,当心被水怪给吃了”。
对于这样善意的规劝,应松一向是嗤之以鼻,他已经是活一天赚一天,哪还在乎什么生死
看着舢板里蹦哒的大青鱼,他咧咧嘴,又抛下一网。这次拉网时,他明显感觉沉重了许多。
“有大物!”,他心中一乐,愈发使劲。渔网被一寸寸拉了上来,一只雪白的手臂顺着水网攀附上来,水面冒出两颗湿漉漉的人头,其中一个还对他笑了一下。
“妈呀!!”,应松骇的汗毛倒竖,跌倒在船板上,大鱼小虾在他身上乱蹦乱跳。
齐陌左臂用力,终于翻上了船板,右手又将昏迷的白旭拽了上来,做完这一切,感觉体内最后一点力量也消耗殆尽了,躺着不停地喘粗气。
应松脸色煞白地瞪着他,澜沧江上从来不缺少恐怖离奇的传说,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犹豫问道:“你是人是鬼”
齐陌勉强坐起身来,“别怕,我是人不是鬼,和朋友不慎落水,万幸蒙你相救,不胜感激”。
应松这才松了口气,“你朋友怎么了”
“大概是呛了不少水,昏过去了,暂时无碍。”
应松上前看了看,“嗯,也可能是被吓过头了”,说完凝视着齐陌,齐陌不露痕迹地把目光移开。
“爹,怎么了?”这时船舱布帘撩开,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女走出来,揉揉眼角,看到齐陌二人,立即吓了一跳。
“莲儿,不要怕,这两位,这两位公子不小心落水了,被我救了上来”,应松说到最后有点得意,嘿,老子打鱼几十年,救人还是头一遭,一救还是两个,这下以后吹牛有本钱了。
那叫莲儿的少女迟疑了下,对齐陌道:“你朋友昏迷着,在外面吹风可不好,我帮你把他抬到屋里来吧”。
应松一听急了:“唉唉,这怎么行呢,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能和两个男人共处一屋,给我回去!”又转头对齐陌道:“公子莫怪哈,船舱狭小,还是别进去挤了吧!”
“爹,人家都这样了,你怎么这么不通人情!”莲儿气得跺了跺脚,转进船屋里去了。
齐陌自然是无所谓,他本就是武者,体魄强健,上了船后,体内的内力在一点一滴恢复着,身体也渐渐暖和起来。可是白旭这小子不行,他身娇体弱,要是在这船头吹一夜寒风,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齐陌虽然不通世故,可也不是愚笨之人,他已经瞧出眼前这船家的意图,当下也不废话,解下缠身的腰带递给对方,“这条腰带镶嵌有珍珠,价值百两白银,权当做答谢船家的救命之恩”。
应松搓搓手道:“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这实在是太贵重了”,手里忙不迭地接过来,转头喊道:“莲儿,把舱里收拾下,腾个地方,来来,公子,我帮你抬!”
天光放亮,晨曦渐露。
齐陌从打坐中醒来,已能听到舱里白旭的说话声,旁边的应松仍然盖着毛毡呼呼大睡。
齐陌走近船屋,听到白旭正缠着莲儿说话:“莲儿啊,你看看你这每天风吹日晒打鱼多辛苦,你就没为自己想条出路”
莲儿摇摇头:“莲儿不觉得辛苦啊,只要能陪伴在父亲身边,就是再苦也没什么”。
“呃,那你父亲老了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陪他吧”白旭作出进一步的暗示。
“父亲老了,我就每天卖鱼养活他,莲儿很厉害的,现在已经学会独自打鱼了呢”,渔家少女脸上充满了劳动人民的光荣自豪。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白旭差点急哭了,这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哼!”齐陌走进来一声冷哼,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莲儿一看到他,脸上唰的一下就红了。
“我去煮粥了!”莲儿轻声说了一句,低头走出了船舱。从齐陌身侧走过,带起一阵香风。
齐陌眼前一亮,昨晚夜色昏暗还不觉得,现在再看这少女,肤如凝脂,明眸善睐,身姿娇俏,虽然穿着布衣钗裙,却自有一股清丽绝伦的气质散发出来。
“好小子,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追求女人”。
白旭尴尬道:“咳咳,我这是放松一下心情,缓解紧张的情绪,对了老大,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你想回去”
白旭自然是想打退堂鼓,昨夜被刺杀的经历,也是给他热切的心情浇了盆凉水,闯荡江湖不是那么好玩的,一个不慎就会死于非命,这也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闯荡江湖的样子。
但是当着齐陌和陌生少女的面,他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怯弱。
“老大,我只是有点担心张教头和齐齐兄”。
齐陌摇了摇头,“放心,清叔的修为我很了解,即使那些刺客一起上,也很难留下他,至于齐齐,呵呵,他现在必然活的好好的呢”。
“什么意思?嗯,难道你是说”白旭也不笨,立即反应过来,简直不敢相信,“不,这不可能,杀了你对他有什么好处”
“所谓的不可能,只是没找到原因罢了,我更疑惑的是,那群刺客从哪冒出来的,清叔和我上船时并未发觉到他们”。
这时外面莲儿吆喝道:“爹爹,二位公子,吃饭了”。
朝阳播撒江面,晨雾缓缓褪散,江天同色,一叶扁舟。
四人盘坐在船尾上,莲儿将一碗粥递给齐陌,叮嘱道:“小心烫”。齐陌接过来一看,粥里还有半只蟹,放在雪白的米粥上,颜色通红诱人。莲儿见他好奇,笑着说道:“新鲜的江蟹,刚从水舱捞的”。
齐陌道了声谢,转头悄声对白旭道:“我明白了,原来那群杀手一直躲在水舱内,难怪瞒过了我们”。白旭不在乎地点点头,语调酥麻地对莲儿道:“莲莲,人家也要!”齐陌刚喝下一口粥,听到这话差点被噎死。
“自己去盛”,莲儿翻了个白眼,她心思单纯,对油嘴滑舌的白旭有些抵触。
这时旁边应松忽然出声道:“嚯,好大的船呐!”
大船船舱内,齐衡双眼通红,显然是一夜未睡。他盯着眼前的老者吼道:“你的手下都是干什么吃的狗屁杀手,连人家一根毛都没留下,自己还死了三个”。他现在简直是气急败坏,毕竟由不得他不急,齐陌要是活着回去,水蛇帮家大业大倒不会有事,毕竟无凭无据,即使城主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是他孤家寡人,可就彻底完蛋了。
那老者正是昨夜的刺杀者,他此刻被斥骂,也是冷冷的呛了一句:“齐公子,我敬你是三少主的朋友,不过我水蛇帮的人做事,只怕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说罢一摆袖袍走了出去。
“你!”齐衡怒火更盛,呼啦一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他坐在舱室内生着闷气,忽然听到外面甲板传来吵闹声:
“找到了找到了!”
“快看,就在那渔船上”。
齐衡一下冲出去,当即看到渔船上的齐陌二人,简直激动难耐,急忙大喝道:“快,升起全帆,追!”
“笨蛋!”老者骂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能大张旗鼓开大船去追杀他,你是疯了”
齐衡抬头一看,果然二层三层有不少客人站在栏杆边,正注视着这一幕,他恨恨地一拍扶手:“那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