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陌把昏迷着的齐衡关在房中,自顾走下楼来。
“掌柜的,给我来半斤卤牛腱,一碟猪头肉,再来一坛青竹酒。”
“好勒,客官稍候。”
齐陌独自坐在桌边,不一会小二端上酒肉来,猪头肉肥瘦相间,牛腱子越嚼越香,齐陌拍开酒封,酒浆倒在黑瓷碗里,散发着甜香,青竹酿入嘴甘冽又爽口,齐陌大吃大喝,把自己灌了个晕晕乎乎。之前杀人时被愤怒压下去的恐惧,此刻全借着酒劲涌上来,使他感到后怕,背后冒出一层白毛毛的冷汗。
“噔。”酒坛顿在桌子上,齐陌畅快地咧咧嘴,半说半唱:“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你不杀人,人要杀你,割不完的仇人头,饮不尽的碗中酒”
直到这时,他仿佛才感觉自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真正的重回人世。
哗啦啦,一盆凉水泼下。
齐衡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断臂处已经被上了药包扎好,显然是齐陌怕他失血过多而死。而齐陌正大马金刀坐在上首,睥睨着他。笑道:“还不肯交代”
齐衡缄默不言,把头垂下去,仿佛认命了似的。
“等我把你带回去,府衙里逼问的刑罚,你是明白的,定能把你和水蛇帮勾结的一切审问出来”。齐陌说完,再不理睬他,闭目盘坐,开始炼化天地间的元气。
齐衡眼里闪出恶毒的光芒,他现在修为尽丧,右臂断裂,已经沦为废人,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此刻在他眼前旁若无人的修炼,视他于无物,不禁使他胸中恨意汹涌。
“我现在沦为凡人,已经不能伤到他,哼,即便如此,我也要搅得你不得安宁”,齐衡心思变换,当即眼珠一转,张嘴道:“我饿了!”
齐陌动也不动,好像没听到一般,但受不了齐衡再三呼喊,不禁皱起眉头,这厮现在沦为凡人,已经无法靠真气维持生机,短时间不吃饭,只怕就得饿死。
于是睁开眼睛,温和笑道:“真对不住,堂哥,我这就给你买饭食来”。
齐衡见他无奈妥协,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只是看到齐陌的笑容,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齐陌摇动门后的一束绳索,这绳索连接到楼下,末端牵引着铃铛,对应着相应的房间,客人若有需求,只需晃动绳索,掌柜便会得知。
一个小二噔噔跑上楼来,敲开齐陌房门问道:“客官需要什么,可是要用膳”
“嗯,我朋友要用膳”,齐陌点点头。
“好勒,客官要吃点什么,这是菜单”,小二笑眯眯递过来一张木牒。
齐陌推回去,道:“不用这些,有那喂猪喂马的麦糠麸子,只管端上来,多多益善”。
“这是,是”。小二只得答应,不多时便端上来一盆猪食马料,然后面色古怪退了下去。
齐衡铁青着脸看着眼前的铁盆,咬牙切齿:“齐陌,你竟敢辱我!”
“堂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可是不忍看你饿肚子,来,你手脚不便,我喂你吃”。齐陌冷笑不迭,他虽然心性单纯,但毕竟是习武之人,对齐横恨之入骨,自然不会手软。
齐衡拼命挣扎,哪敌得过齐陌的力气,很快就被灌下几口猪食去,顿时噎的直翻白眼,脸上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他一向视凡人如猪狗,不想今日亲身体会到了猪狗一般的感觉。
“啧啧,看你,吃口猪食就感动哭了,不用谢”。齐陌回到床上,继续修行。
齐衡瘫倒在地,大张着嘴巴,发出无声的哭嚎,咽下去的麸子十分粗糙,他感觉喉咙里噎的难受,于是艰难站起来,左手摸索着伸向桌上的茶壶。
“哎,堂哥你这是渴了吧,瞧我这疏忽的,来来,我来帮你”。齐陌睁开眼睛,又从床上走过来。
“我,我不渴。”齐衡知道齐陌不安好心,慌忙拒绝。
“渴了就要喝嘛,不要憋着。”齐陌把茶壶茶杯扫到一边,又拽动绳索,小二很快跑上来,“客官还有什么需要”
“给我来一桶马尿,我朋友渴了。”齐陌招呼他。
“是,是”。小二惊异的瞥了一眼齐衡,心中腹诽:真不知这位客官的朋友是何方神圣。
齐衡被他那一眼看的几欲吐血,他昔日也是人上人,哪里堪受这种屈辱,当即颤颤巍巍推开窗户,就想跳楼自尽。
齐陌冷眼旁观,在齐衡就要坠落下去时,大袖一拂,真气如匹练,就将他卷了回来,同时感慨不已: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差距,弱者在强者面前可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他也没有多少同情,因为他明白,如果换做是他败在齐衡手中,现在的下场只会比这更凄惨。
终于,一番折磨,齐衡彻底的消停下来,他衣衫破烂,浑身脏臭,如同一坨烂肉瘫倒在地板上。
齐陌望着这一幕,顿时感觉索然无味,随后也不再折磨他。
“看来,我还是受到这饕餮化血经的影响,魔念作祟,对我的性情改变越发深重”。
齐陌忽然警醒,产生了焦虑,以前的他,行事坦荡,可不会这样以折磨他人泄愤。
而就在齐陌落脚于死人谷中的客栈时,茫茫的澜沧江上,一艘大船正在破浪而行。大船船头铸着一只狰狞可怖的大蛇头,甲板的旗帜随风猎猎,也绣着蜿蜒的蛇影。
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水蛇帮的船只,水蛇帮势力非凡,高手众多,是这澜沧江上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掌握着澜沧江在岭南郡流域的水上权益,来来往往的船只,全部要受到其盘剥。
此时,大船的阁楼中,水蛇帮少帮主李希来,正居中独自坐着,摇动手上的酒樽,漫不经心的欣赏着眼前的歌舞,几名妆容艳丽的少女,正在卖力的翩翩起舞,不时把哀怨的眸子投向他,似乎在嗔怪他不解风情。
一个仆从推门进来:“三少爷,我们已经驶出了岭南的江段,再往上就是独山郡,属于青鳄派的地盘了”。
不同的江湖门派,也会如同野兽般,划分出各自的领地,水蛇帮的船只如果大张旗鼓闯进青鳄派的地盘,势必会招来对方的打击。
李希来抬手挥退歌舞,道:“命掌舵的停船抛锚,同时放出小艇,按照画像进行搜寻”。
“是”。仆从恭敬退下。
李希来俊秀的脸上显得有些阴鸷:“齐衡二人已经十多天没有传来消息了,难道已经死在死人谷里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啊,死了也好,最好是全死个干净,不过我还不能大意,万一让那小子活着回到万象城,我水蛇帮只怕要有大麻烦”。
他愁眉不展,连杯中的美酒都饮之无味。
天光放亮,死人谷里,街道上又渐渐人声鼎沸。
“烧饼,刚刚出炉的烧饼”。
“澜沧江活鱼,鲜美得嘞!”
买卖人的放声吆喝,来往行人的谈笑,使得这边境小城又喧哗起来。
“常人的生活,虽然安稳幸福,不过也是日复一日,没有半点新意”。齐陌对这他乡的繁华,没有丝毫留恋,驱赶着失魂落魄的齐衡,径直走出城外。
城外有着不少商队,来来往往,齐陌支付了少许银钱,便搭乘在商队的马车上,赶往白石镇上的码头。
以他的赶路速度,自然比这马车要快许多,然而他不是独自一人,齐衡伤重难行,搭乘这马车,也能节省许多真气。
日过正午,商队抵达白石镇,齐陌也不逗留,在码头上寻找到去往万象城的客船,就带着齐衡上船,齐衡这一路沉默不语,失了魂般跟在齐陌后面,如同行尸走肉。
客船顺着江流而下,一路驶往岭南郡。
“也不知道白旭他们怎么样了”,齐陌打量着这客船,这客船很大,舱里客人便显得稀稀落落,三三两两挤坐在一块。
就在这时,齐陌忽然感觉船停了下来,同时,舱外突然传来船家的话音:“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齐陌听力过人,听到船板上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显然是有不少人上了船。
门口的帘布被撩开,一个壮汉探进头来,在人堆里扫视一圈,待看到齐陌时,瞳孔一缩,随即不露声色的退了回去。
“莫非是冲我来的”齐陌心中一动,听到外面传来窃窃私语声,这些来人自以为声音很小,却不料被齐陌听的清清楚楚。
“我看到了,是他”一人压抑着激动说道。
“别乱动,我们先进去把他围住”。
“嘿嘿,这下少主的赏金全是咱们的了”。
交谈没有持续多久,门帘再次被撩开,十几个大汉鱼贯而入,蛮横的将周围客人挤开,几个客商想要发怒,看见这些大汉粗壮的胳膊,顿时就缩了下去。
齐陌后背也坐着一位壮汉,这些人围坐在他周边,似有意似无意,把他所有去路都截断。
齐陌冷眼看向为首的一名汉子,这人身形消瘦,脸上有着一块胎记,看起来很是凶恶的模样。
“这人大概便是他们的头了吧,起灵巅峰,呵呵”,齐陌暗自冷笑。
那汉子见他盯过来,与齐陌眼神一对,连忙挤出一丝僵硬笑脸,心里却是暗暗狂喜:找到了。
确认过眼神,你是我要找的人!
随着这些汉子的落座,船舱里陷入死寂,几乎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几名客商交谈几句,也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于是闭上了嘴巴。
齐陌突然轻笑一声,打破寂静:“既然来了,怎么还不动手!”
他这话刚说完,就感到后背剧痛,偏头一看,身后那个壮汉也惊讶的望着他,手里握着折断的匕首。
“无耻小人,给我去死!”齐陌恼他出手阴毒,一跃而起,飞起鞭腿扫断他的脖颈,这一脚包含真气,那汉子被扫飞出去,撞破船舱跌到水中,人在空中就已经断了气息。
“啊啊!”舱里乘客大惊失色,响起一片惊叫,那为首的消瘦汉子霍然站起:“杀”。
十几名壮汉似饿狼般猛扑过来,个个有着内力在身,匕首划着道道银光,刺向齐陌周身要害,齐陌不退反进,提起尖刺迎接击,齐衡瞅准机会,垂下头朝外翻滚,他可不指望眼前这些人能救下他,只想趁机逃走,摆脱齐陌的魔掌。
齐陌冲入人群,立即掀起杀戮旋风,他手中利刺无坚不催,每次戳出必然带走一条性命,拳脚都饱含真气与血元,力道刚猛,挥击过去,那些壮汉便如同纸糊的一般,筋断骨折,五脏六腑皆被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