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无法用简单的话语回答它,世界上除了父母的养育之恩,还有很多情感羁绊是值得人类奋斗一生,乃至于献出生命的。因此我只能建议。
“要不你重新做一回人试试?”
鬼祖忐忑且猜测的表情瞬间变得惊喜!当着我的面,这个粗大的汉子开始嘿嘿“憨笑”,咔咔掰着巨大指头,有些白痴地自言自语。
“对啊!我怎么忘记了我还可以选择做人?”
“儿子、爹妈、七大姑八大姨、孙子……”
……
一排战斗机低空掠过的危机感随即造访了我。我的上下牙齿全在咯吱咯吱磨着,心底琢磨着这蠢货该不是……该不是……
被当成背景的牛头马面也随之抱住对方大哭。
“哥啊/弟啊……我们怎么那么命苦……”
“收了荀元吉一点好处,回头还得帮助鬼祖作弊成人”
完全被揭发意图的鬼祖于是再度低气压。“不愿意?”
无法抵抗的哥俩只好含着泪再问。“没问题,只要鬼祖您别去阎罗面前揭发我就成。但是现在出生可都是要拿计划出生证的。您老人家没有在地府人口出生处备案,因此……”
鬼祖幽幽朝着哥两好又是一顿绿油油的视线。视线中充满了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
再然后……
我惊呆地看着鬼祖在眼前焕发出一种蒙蒙亮的光芒,似凌空飞舞的萤火虫,光辉而又缭乱地扯出极致炫目的轨迹,再一头嗖地扎入已经快要心跳为0的我爸躯体里!
“啊啊啊啊啊……”
几乎是不用等待,原先还处在急救状态的大夫刚刚还决定放弃。下一秒穿着我爸皮囊的鬼祖就忽然瞪圆了双眼,起身啪嗒一脑门撞人家医生门面上。带着水雾的氧气罩啪嗒一声脱落,露出了已经溃破挂着皮条的粉红肿嘴,森森提醒。
“医生,抢救还没结束……”
“你快回来……”
噗呲……
这要不是场面效果太过惊悚诡异,我现在铁定是趴在地板上各种锤着地面,哈哈笑着连胆汁都喷出来啊啊!
不过医生显然就没有我这样的心情了。人家还没从患者又要死掉的麻木中解脱出来,转眼就看见了一个眼中烫伤却诡异“生龙活虎”的个体。
而且人家“生龙活虎”得还有点不一样。起码监测着心跳的仪器是在哔哔尖叫个没完,整个屏幕线条全部直线一条。
“你你……”
一下子,医护人员也被这种不寻常的事情给惊吓到了。
鬼祖转手就拔掉了扎在手上的吊瓶。噗呲……
原本还输送着晶亮液体的细长塑料管,一下子也喷出了红艳艳的液体,在白腻近乎豆腐的床单上开出了一整枝条血花来!同时,头顶的灯管也开始滋滋地作响,抖出了鬼故事里常见的闪烁!
饶是医院的人再怎么胆大,这一下也给吓得一个个腿软,扑通扑通就往外跑。
但是这还不是最惊悚的。
就在大家都准备大逃亡的时候,我也双腿发软地站在原地,看着鬼祖披着我爸的皮囊,没事人一样地从床上下来,朝着我走来。红彤彤还能见到水泡痕迹的面庞上挂着一条条蚯蚓似白皮,简直就是生化危机再版!
更何况他又喊我。用着鬼祖特有的音色。
“小乖乖……”
顿时,已经跑到了大门边的护士长啪叽一脚滑在了地面,惊恐万分地看着本该属于人的躯体踩到了地面,无菌无尘的地板忽然就像被看不见的寒气凝结,一个个清晰地向前延伸着冰霜脚印。
鬼、有鬼……
不知道是谁,终于架不住恐惧,说出了本不应该存在于科学范围内的话来。
再然后,以我为中心,半径两米范围内的人心全都崩溃了!
有人在我身后喊着救命,拼命拍打着明明没有上锁的门;有人在我跟前爬了过去,躲在了病床之下,妄图以为这能躲过鬼类的注视;还有的一看前后左右都没有位置了,干脆地彭……
一具暂时失去了意识的身体就此瘫倒!
我看着鬼祖,跟看马戏团演出,不得不因此提醒。“鬼祖大人,你现在这个模样实在太吓人了。”不仅不像是我爸,就算是做个鬼,恐怕也能吓死鬼。
不过这对于刚刚成为人不久的鬼祖来说,重新成人的体验还是非常新鲜的。一时间他不仅管不上别人是怎么惊慌的,甚至听不见的抗议,全然地站在iu病房内举着双手不断地上下划动。根本就和我爸不是一个频道的声音一波一波地刮出来,震得整个病房都在隆隆作响。
而且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简单得几乎让人瞌睡,但却绝对地富含恐怖效果。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隔了一万年,我又重新做人啦啊啊啊啊啊……”
可怜的鬼祖,原先还是鬼身的时候,不论是刀砍剑伤,还是流星砸顶,那都是小意思。不成想忽然有一天穿上了人的皮囊,还得享受喘不过气的威胁!
“喂……咳咳……”
一时间,这个威风了人鬼两界快要一万年的老鬼忽然间就翻了白眼,准备翻白肚皮投降。
“我们、咳咳,好好、说话……”
可是我心底却清楚手下绝对不能松开。不然……
然而,我的后肩这个时候落下了一只手掌。曾经被我痛恨的音色在我身后响起,声线淡漠而又绵长。“爱妃,你就放过他吧。岳父大人不会有事的。”
我没有回头。
因为荀元吉来了。
他就站在我身后,像个抽身室外的人一样谈论着今天什么天气。菜市场超市有什么特价活动。而恰恰被他讨论的,并非是人人喜爱的黄金珠宝,也非日常的柴米油盐,而是我们终其一生最为宝贵的生命!
“滚!”
一旦想明白他来做什么之后,我很是简短地给了一个字。
“我家不欢迎拆家的!”
鬼祖随即也警惕地盯向荀元吉,仿佛他又变成了恐怖分子。
我们就那么久久地对峙着,谁也不想先退。没有开始,更没有结束。
我以为,这或许便是永恒了。
但是下一秒,我妈从床上传来了微弱的呼唤。
“小梦?小梦?”
就是那么一句几乎盖不住空调运转的声量,甚至连窗外蝉鸣都不及的淡漠口气,我紧绷到了极限的思想忽然间全面垮塌!无数我没有预期的泪水开始呼啸着冲出眼眶,一滴滴地打在地面。
滴答……
于是更加令人惧怕的淡蓝脚印边上便多了我泪水落下的痕迹。我哒哒地跑了起来。为了尽可能地留住记忆中温暖的母爱。
“妈呀……”一把抱住病床脚部钢条不想起来!
再接着,“闹鬼啦…………”尖啸就传遍病房,转眼传到了外面。整个病房但凡是能跑的,竟然连只活虫都不存!
荀元吉这个时候又走上来,指着白花花地板打趣。“爱妃,你看,这里多干净啊!连鬼影都照不出来了。”
干瘪到了不想喷发的笑意第一次意外地卡在了脑神经。
我翻了白眼。讪讪地问。
“很好笑吗?”
刻意来调解气氛的荀元吉也卡住了。口气变得结结巴巴。
“没、没……”
我转头扑到了母亲跟前,欣喜地说着。“妈,你醒啦?”
但是我妈的眼神很迷离,一直在喊着小梦。眼球虽然看着清透,然而不论如何转动,她的手始终是无措且不辨方向。不详的预感再度无声地逼出了我的泪水。
我感觉好无助!
然而这个时候荀元吉咳咳了两声。顶着白眼走到了我妈跟前,装出了所有偶像剧男主都达不到的灿烂表情,主动抓住我妈的手安慰地说着。
“妈,我是小勋。您女婿啊。您还记得我吗?”
“小梦、小梦呢?”
我妈照旧地喊着我。
荀元吉于是又偏头,将她打了吊瓶的手拔掉了针头,贴在面上摩挲。顿时,原本还算是中毒烫伤的皮肤发白了,消除了水肿。
我妈的双眼视线也似乎因此一顿。
“小勋?”
荀元吉高兴地嗯了声,转头又指着站在最后的“鬼祖”。
“妈,您这病好得可真快啊!当然,爸好得更快,现在可都站起来了!”
“不信,我让他亲自过来跟你说两声?”
被“点名”的鬼祖瞬间体会到了崩溃的感觉。
“你!”
他先是有点气愤地瞪了瞪荀元吉。但是荀元吉都老油条上千年了,接到抗议之后只是把手指向了我,话中有话地点着。“小梦都差点被你们吓坏了,您还不赶紧上去安慰安慰妈?”
“那我说什么?”
自觉从来都没有追过女人,甚至连女鬼手都没有摸过的鬼祖就差跪下喊荀元吉大爷!
“当然是亲爱的你受苦了什么之类。”
“要不就是你赶紧好起来,我带你去世界旅游……”
babalba……
那种口若悬河,直接是听得鬼祖双腿发软,我瞪眼后仰,就差竖起跟大拇指狂点一千个赞!
赞!
真的赞!
我爸这辈子都没空对我妈肉麻的情话,这短短不到一分钟,就蹦出了三十六个版本,每个版本虽然也不咋滴,却居然听得我妈双眼发红,呜呜地鼻噎。
“真好,亲爱的。我们当年在太平间完成作业也不见你说这些……”
鬼祖附身的我爸那个听得啊,身子滋滋地上下抖个没完!
“我、我我我……”
从我灵魂的角度看去,这明明一个人的身躯居然瞬间又剥离出了另一个淡淡的影子。五官跟我三分像,却戴着眼睛,有些斯文气息。不顾鬼祖几乎中邪似的表现,热泪盈眶地对着我妈吐出了一连串的我。
都是激动的!
“傻瓜,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扶我起来?”
我妈这个时候居然笑了。勉强被寒冰封住的脸庞开始簌簌地落着冰晶。温柔且奇幻地折射出一顶纯洁美好的光晕,无比炫目地漂浮在头顶之上。
我看得咋舌。
“好美”
“简直就像是披了婚纱的新娘子啊!”
然而,荀元吉将我扯了出去,带到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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