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陈仙这一行的,识人辩物的本领肯定是要有的。不同性格的人你在跟他说话的时候要讲究不同方式方法。
有些人相信科学,那么你跟他看阴阳风水的时候,那就要说得有理有据,最好是能引据经典,这样才能让人信服。一般情况下来说,他既然都已经选择请你来,那心里一定多多少少也都是相信这些的。
还有一类人,你一出现就那你当救命稻草,恨不能对你顶礼膜拜称呼你为半仙的。对于这种人,没有二话,直接往死里坑。不过当然了,这阴阳五行之术当然跟普通的坑蒙拐骗是有区别的,绝大多数的人找大师来看风水都是为了图个心理安慰,你得让他觉得安慰了,人家才会心甘情愿地多掏钱。
陈仙可没少练忽悠人的本事,不过为了让学术达到一个高深的境界,她也钻研了不少心理学,分析不同顾客的心理。
为什么陈仙会说那两个人跟她一样“不同寻常”呢?因为陈仙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黄色道袍,头发高梳,旁边站着个低眉顺眼小弟子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微胖,如果不是宽松的道袍,恐怕啤酒肚就要显露无疑了。
陈仙一眼就看出了是同行,而且肚子里除了一些看风水诓人的货就没其他的了。
陈仙暗自腹诽了一把,这都什么年头了?就算是传统行业也得改良,哪还能穿个道袍就出来呢?那以后乞丐出门讨饭就穿个僧袍不就叫化缘了吗?还真的以为穿上龙袍就是皇帝了?
陈仙在心底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年纪尚轻,坐在那儿目不斜视话也不多,看起来还算是沉稳。穿着也不似那个穿黄色道士袍的人一样浮夸,十分简约朴素。
或许是感觉到了陈仙的目光,那个男人稍稍抬眼,和陈仙来了个对视。
陈仙想不出任何形容词来形容这个男人,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便是———无物。
这天地之间,水载轻舟、土承万物、光显颜色,只要是你能说得上来的东西,都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联系。但是这个男人,他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就是空灵、清冷、无物、超脱世外。
他在看你,但是眸子里却无你,他坐在这客厅里,却又像是置身事外。
不知道为什么,陈仙不喜欢跟这样的人对视,别开目光之后,就在女主人热情地邀请之下,坐了下来。
既然大家都端着,那陈仙自然也不能先坏了自己的气场。
保姆也给陈仙上了一杯茶,那绿色的茶叶在杯子里静静地上下浮动,芳醇的香气从杯子里溢出,但是陈仙始终没有动。
主人家还没有开口,先开口的是跟随在那黄袍道士身后的小弟子,他的态度倒是极为傲慢:“看来这二位也都是王先生请来的?不知道王先生是何用意,请了我家大师还要请旁人,是在怀疑我们魏大师的能力吗?”
这幢别墅的主人王先生讪笑了一会儿,然后礼貌地给出了回应:“我们商人做生意的时候讲究的都是货比三家,再加上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行东西,所以总归谨慎些还是好的,还请各位见谅!”
那小弟子还想要说话,但是那魏大师一抬手,就制止了:“临佑,本事都在手底下,不在嘴上。相信,王先生和王太太看得出来。”
魏大师说完之后,那叫临佑的小弟子也就不讲话了。
王先生王太太也没有多言,附和了几句。
这两人唱的这出戏可真没劲,陈仙都不屑敷衍,甚至有一点想要打哈欠。困顿之余,陈仙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
他始终没有发表意见,眼神也没有往别处看一眼。只不过,但凡他眼眸所过之处,都像是被清风拂过。
按照道理来说,一般情况下会找上陈仙的人家,都是十分急切的,可是这王氏夫妇等众人进门到齐之后,反而就不着急了,一开口,竟然是先让他们看看风水。
陈仙忍不住发笑,如果是真的看风水,用得着请三个人来吗?还如此着急。
不过,既然主人家都不急,那她也更没有什么好着急的,好生休养一下,才能像今天早上吊打那个假冒伪劣的算命先生一样吊打他们。
主人家表现出了此等意图之后,在座的倒是都没有人说话,反倒是那个站在魏大师身后的临佑又开始说:“看风水那自然是要我家大师来了,不管是想要聚财挡灾,还是求姻缘子嗣,我们魏大师都能给出化解之法。”
那临佑吹嘘着,魏大师倒是坐在那儿一脸淡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王氏夫妇又转头看了一眼陈仙和另外那一年轻男子,见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便对那魏大师说了句:“那就有劳魏大师了。”
那魏大师倒不像他的弟子一般骄傲自满,谦虚地说了声:“能为人解忧,也不算劳。”
陈仙静静地听他们说着,也不插话,只是嘴角抿着笑。
恰好到了饭点,于是王氏夫妇便让那魏大师看风水的事情也缓一缓,让大家都先吃饭,吃完饭再去客房休息。
陈仙恰好也饿了,自然对王氏夫妇的提议没有什么意见。
在那古时候,神仙都是要用三牲祭品来膜拜的,她既然担了这半仙的名号,那吃了他们丰盛的饭食也是应当的。
只不过,陈仙这次明显被那个魏大师抢了风头,他和他那个弟子临佑一唱一和的很是会营销自己。陈仙琢磨着的时候,又忍不住看了二两一眼,啧啧啧,看看他瞧见饭桌上丰盛的饭菜眼桌子都不会转了。
再看看人家的跟班,布菜勺汤殷勤无比。
陈仙觉得,回去之后有必要在家门口贴个招聘信息,找个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人当跟班才不失了体面。
陈仙虽然吃得不多,但是不挑食,每样都吃一点。
或许是主人家感觉到自己冷落了另外两方,所以在饭桌上一直客套,尽量做到不失礼数。
陈仙不在乎这些,但也会敷衍几句。
另外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简直就是油盐不进,主人家见他都没吃什么菜,于是关切地问:“张大师可是对菜色有什么不满意?”
张渡眼眸抬都不抬地说:“吃素。”
陈仙看了一眼满桌的鸡鸭鱼肉,全素的菜还真的没有几样。
王太太饱含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没有提前了解您的喜好。”
张渡说:“无妨。”
陈仙只觉得这位张大师说话就跟他这个人一样,言语简洁,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出半点情绪,就好像是一汪清澈的水。
陈仙倒是对这个男人越发好奇了,她很想,看看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吃完饭之后,一行人就住进了主人家安排的客房里。陈仙回房的时候,恰好看见保姆端着饭菜从楼梯那儿走了上来。
这些饭菜的菜色跟他们刚才在桌上吃的并没有什么差别,保姆见到了陈仙微微一笑,陈仙也和颜悦色地询问:“请问,这些菜是端给谁的呀?”
保姆说:“给老太太的,她身体不好,就不太出门。”
说完之后,保姆就朝着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走去。
陈仙就这样呆呆地站在楼梯口,看着保姆把饭食端进去,没过多久又走了出来。
陈仙看得入了定,等那保姆出来之后,陈仙才转身去开自己房间的门。
只是她这一转身,恰好看到同样站在走廊里的那个张大师。
陈仙看了一眼他眼眸看的方向,跟自己刚才看的,是同一个方向。
等他发现陈仙在看他,他才收回目光。只不过,他似乎没有跟陈仙打招呼的打算,直接进了房间。恰好,他的房间住在陈仙隔壁。
既然他作为男士都如此孤僻冷傲,那么她也没有必要热脸贴冷屁股了。
陈仙准备进房间的时候,魏大师恰好带着王氏夫妇从楼梯上走上来。
那魏大师一边四处看着,一边说道:“那玄关是一家的进气之口,是住宅的咽喉之地。所以你们最好是将玄关改得明亮些。我刚才进门的时候,就发现那里太暗了。如果玄关要是设计不当,可是会将室内的财位造成直出的泻水局之象”
陈仙听那魏大师振振有词的评论,冷哼了一声,进到了自己的房间。
陈仙刚进房间没多久,二两就提着她的行李走了进来。进门的时候,二两还在那儿狐疑地说:“你说这家人是有什么打算?请又那么急地把我们请来,人到了之后又把我们放在一旁晾着,反而不紧不慢地看起了风水。你说看风水何必找我们呢?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陈仙没什么形象地半躺在床上:“我看这家人是有猫腻才会这样。”
二两来了兴致:“你看出什么猫腻了?”
陈仙坐直了身子说:“这幢别墅所处之地,并不是阴气的聚集之地,但是我走进门的时候,却平白无故地感觉到了很重的阴气。阴气浓重,八成是这家人阴德有亏,所以才被什么什么东西纠缠上了吧。”
二两又问:“那你觉得,那个魏大师和张大师有多少底?跟你比怎么样?”
陈仙冷哼了一声:“跟我自然是没法比。那个魏大师连这家住宅聚了阴气都不知道,还在那里说要怎么揽财,八成就是个半吊子,唬人的。”
二两:“那,那个张大师呢?”
陈仙皱眉:“他还没露底呢,所以我也不清楚。不过,看他那样,八成就是个故弄玄虚的小白脸,管他那么多。”
“反正,咱们不着急,先让他们都把本事亮出来,等事情解决不了的时候,我们再出手。这样的话,既显了我的本事,拿的钱又丰厚。”
在这种时候,二两自然是跟陈仙站在统一战线,看见陈仙笑,他也得意地跟着笑了起来。
陈仙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有什么好笑的。”
二两敢怒不敢言,只在心里默默地诅咒陈仙以后成为半老徐娘,嫁不出去。
过了一会儿,二两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纸黄符:“对了,这是刚才那个张大师给我的。”
陈仙接过了那被包成了三角形的黄符,仔细地看了一下。
陈仙问二两:“他给你这个黄符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二两回忆了一下说:“他说,让我拿着这黄符,可驱邪保平安。”
陈仙思索了一会儿,把黄符放到鼻下嗅了嗅。
这黄符上画的确实是驱邪保平安的咒,只不过,这用来画咒的大多是朱砂,陈仙看着上面的颜色不像是朱砂的颜色,轻轻一嗅这味道也不像。倒像是———血。
陈仙把黄符捏在了手里,思绪深沉。看来,这个张大师或许还真是有些斤两。
二两见自己的黄符都被陈仙捏皱了,忍不住说:“你快把黄符还我,别捏坏了。”
陈仙斜了一眼二两,把黄符扔给他:“给你个破烂玩意儿还真当宝贝了。”
二两不听他的,把黄符捋平,重新放回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