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无烟区,右边转个角就是吸烟室了。”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蒲歆曼抬头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他。眼前的人一身雪白的医师服,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一手拿着一叠医用口罩,一手放在口袋中,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是关正兰对她说的第一句与医嘱无关的话。这么年轻的女孩抽烟,不是个好习惯,正兰想。
看着穿白大褂的高大背影远去,蒲歆曼耸耸肩,把拿出来的烟又装进盒子里。
她坐在这里是因为这边比较安静,没想到会被人看见。蒲歆曼转头看了看刚才医生说的吸烟室,摇摇头转身回了病房,母亲正在休息。
蒲歆曼调整了输液器速度后,坐在一旁看着面色已经好多了的母亲才觉得自己终于缓过来一点了。一个星期前父亲蒲方北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母亲温俞羚乳腺癌转移正在治疗,吓得蒲歆曼立马扔下手上的事订了机票回国。
蒲方北见妻子太过思念女儿,也怕病情出什么意外,所以跟远在大洋彼岸的女儿通了电话。
蒲歆曼赶回来那天,温俞羚刚刚睡下。病房外,舅舅温俞金告诉他们,这次转移很不乐观,因为温俞羚的年龄关系,加上八年前第一次左乳癌根治术后身体素质很差,现在发生低分化腺癌结节,考虑复发。
温俞金是这家医院的老院长,也是市里著名的肿瘤外科专家,他说现在的每一步治疗对温俞羚来说都很难熬。温俞金拍了拍蒲方北的肩没再说什么,回了办公室。
蒲歆曼趴在视窗玻璃上远远看着躺在病床上输着氧气的妈妈,心痛和愧疚几乎要淹没了她。
“你妈其实挺想你的,可能是年纪大了,怕这怕那的,怕你太忙没时间,又怕你在外面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嘴上不说而已。这次回来好好陪陪她吧!”
“对不起,对不起……”蒲歆曼垂下头眼泪直直砸在地面瓷砖上,心里一揪一揪的疼。这两年,回家次数屈指可数。虽经常打电话回家问候,但母亲重病这么大的事却是最后一个知道。
住院第一天普外的主任吩咐护士长对温俞羚多加关注,不要声张。温院长走在前面,没出声算是默认。
蒲方北忙得脚不沾地,放心不下妻子,天天医院公司两头跑。蒲歆曼也是一边照顾母亲一边给老大通越洋电话,让他在学校那边帮忙处理毕业的后续事情。
老大说她有个很优秀的毕业成绩。蒲歆曼也不意外,却始终没有舒一口气。
——
放疗初期温俞羚的胃口不是很好,蒲歆曼就天天做了妈妈喜欢吃的菜带来病房。回国后就没有在家睡过觉事事亲力亲为,蒲方北于心不忍想让她回去好好睡个觉。蒲歆曼却摇头说在这里也可以睡。蒲方北见女儿很坚持,也不再提。
关正兰和几个小实习生过来查房,问了今天的情况之后见温俞羚想休息便示意蒲方北出病房谈。蒲歆曼跟着出去,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静静听着医生说话。
“这是院长嘱咐我交给您的。”关正兰拿出一张单子递给蒲方北后继续说:“用的药之前主任已经和您沟通了,院长会诊后是考虑采用中西医结合治疗,后续的化疗还有两项……”
大部分情况在蒲歆曼回来的那天温俞金就已经把她叫过去说明了,而温俞金也是经常在病房门口呆一会就回办公室。
蒲歆曼眼神瞟到眼前正和父亲说话的人身上,还是那雪白的医师服。
好像,他一直都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哦,除了前天。
前天急救车送来的车祸重伤者被一群医生紧急推往手术室。在门诊大厅的他听到动静,从走廊里跑过来跟着平车一起前往手术室,护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关医生,急诊科说需要全院紧急抢救,后面还有五个呢!”
他一边推车跑一边跟护士说:“给外一打电话,说要增加人手让他们立马带人上第二抢救室,给急诊科罗副主任打电话让她立马回医院。”
“好,我……我马上去!”被关正兰叫去喊人的小护士可能刚来没多久,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急急忙忙地跑去打电话了。至少,她没见过向来平心静气说话的关医生用那么快的语速。
走道上人很多场面有些混乱,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着。买早餐回来的蒲歆曼刚好看见他跑着推车进了电梯。关门的那一瞬间,看见他终于皱了眉,表情凝重。
那次车祸送来的危重伤者,其中有一位因伤势过重,右肾与腹主动脉破裂腹腔大量积血抢救无效死亡,其他五位在重症监护室里排成了一排。
前天抢救伤者,他一上台就是一个通宵。第二天连着两台手术,中间休息时间几乎来不及合眼。
今天他来查房的时候却看不出任何异样,蒲歆曼啧啧地摇头,这年头医生真是够拼的!
“咳咳,人都走了,还盯着人家背影干嘛?蒲方北有些好笑。女儿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从医生进来就看着他,一系列的眼神和小动作都肆无忌惮。
“长得帅看看嘛,又不会少块肉!”
蒲方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