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瞪着眼整整熬了一夜,勉强到了第二天,才是乖乖和青羽道了个“早安”,飞快地撒丫子跑了。
青羽颇感无奈地摇摇头,想了半天,还是唤了个宫女来。
“元君请吩咐。”宫女毕恭毕敬道。
青羽直接把霜柳交了过去。
宫女有些错愕:“元君这是……”
“去西宫小凉苑候着,不到未时莫回来。”青羽垂眸,心中默念咒语,“要是看到缥缈便跟紧了,有麻烦霜柳会保护你。”
“依。”宫女小声应道,行了个礼,捧着霜柳退下了。
青羽回头望了一眼缥缈,心里有些不解,又有些无奈。
缥缈你肯定不甘心就此无所作为的吧?
那你就是一定要去咯,我虽不愿意,但拦不住你,也只能防备。
远处的云倒是游走得漫无目的,在青羽看来,却生生成了嘲讽,嘲讽着自己当初的逞强,以及现在的无能为力。
早知今日还会如此,不如当初她便让缥缈依旧待在汐昙岛。在那里虽然生活好似一只金丝雀,但至少用自由换来的,是长长久久的安稳宁静。
不似现在……
从把缥缈接回栖云仙山开始,她担心的一切,或许便已渐渐降临了吧。
如今只希望,玄机能够把握好分寸,念及旧情,把缥缈护得好好的。
而且莫要和她一般作想才好。
到时西江苑还空荡得很。
缥缈干脆寻了处树荫坐下,望着刺目的阳光,耐耐心心地等候。却左等右等不见有个身影,缥缈实在是烦不胜烦,抱着小苕戳了又戳,心情郁闷。
这个玄机,不会真没打隐语吧?她的智商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啊。
或者……他故意放她鸽子?觉得逗她好玩所以专门弄这些让她起疑,自己则在一旁捧着瓜子看笑话?
好啊,亏她一夜没睡只为早早起来等他,结果却是被他耍了?
缥缈努努嘴,心里很是不服气,抓住小苕的花瓣揪了又揪,差点儿没折下一瓣来。
终于小苕忍不住发怒,狠狠咬了缥缈一口,缥缈这才是悻悻收了手指,却又用一百单八种眼神瞪了小苕一次又一次。
小苕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今儿的天气可真是好,只可惜人似乎不大如意。”远远地有个慵懒的声音晃晃悠悠地飘来,缥缈心里一惊,忙四下望去,却见花草依旧是花草,景色依旧是景色,四下无人,还是无人。
“你就不能抬个头?”声音又悠悠响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缥缈循声抬头望去,见到树杈上那团黑,吓了一跳。玄机不屑地冷哼一声,挽了挽衣袖,纵身一跃,衣袂翩翩,稳稳落在她的面前。
“不这么藏还真躲不过了。”玄机抖了抖衣袍,一脸的嫌弃,“这些守卫天天放着有人住的宫殿不守,偏来这空空荡荡的院子作甚,我想找个软塌将就将就都不行。好歹也是堂堂妖王,藏在树上磕了一晚上,未免也太磕瘆了吧?”
“其实吧,你不说我还没这么觉得。”缥缈不遗余力地打击道。
玄机白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唇,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脸色却是黑得有些难看,好像根本没想到她有朝一日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噎了片刻,还是决定打哈哈跳过这个话题:“难得你起这么早,千古奇闻啊。”
缥缈瞪了他一眼,很是不服气:“你居然也知道我以前起得晚?好啊,堂堂妖王整日整日偷窥人家小仙,此等行为背后,思想又是如何龌龊不堪?你也该反思反思!”
“我能偷窥你就是你的万幸了好吧?再说,我只不过是想看看别人,结果别人自己防得太严密,我不就只能在周围转悠了。”
“偷窥别人?唔,整日和我在一起的就那几个啊,不会是——”
“别想那么多,我没那个心思。”
“强词夺理!没那个心思你还这么上心?放着自己的后宫佳丽三千不理不睬,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谁料这话出口,玄机立马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赶紧闭了嘴,揪着小苕,一声也不敢吭。
怎么,她说错了么……
“我的后宫从未有过人。要说有,那也只能是有一个。”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好像要将她炮烙,“我看你气色大好,如今倒有心思和我争论了。你不会是终于决定不再执着,就这样放任着让琉子帘听天从命吧?”
说罢,他勾了勾唇,眼中满是咄咄相逼不怀好意的笑。方才那些言语似乎皆出自真心,一字一句,没得半分作假。
缥缈猛地一个寒战,连忙低下头去,不再说什么。
在西江苑里翻找了许久,也不见得找出什么来。缥缈渐渐开始对玄机不解起来,好像玄机所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切实的作用?
“没什么了。”再次翻找了许久,缥缈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卯足力气从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杂物中抽出身来,灰头土脸的,额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
“真的?”玄机双手抱胸,很是慵懒地倚着廊柱。他瞥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了别处。
缥缈咬牙,点点头:“当然!除了大件的家具和布帛便是一些普通的小物件,而后便再没什么了。”
听闻此言,玄机蓦地转过头来。目光再度落在她的身上,除了兴致盎然,还带了几分惊讶:“普通的……小物件?”
“对啊。”她骗他可没意义。
此时一旁的小苕也灰头土脸地窜了出来,三片翅膀费力地扑腾着,脑袋上还耷拉着一块破布:“找到了找到了,有……有东西上面写了……写了些字!”
小苕努力伸手把脑袋上的破布拨拉下来,却没有当垃圾丢掉,反而很是小心地展开,丢到玄机手里:“这个,上面写了字。”
说罢,小苕又不知好歹地跑到了刚和自己吵过架的缥缈怀里,又是蹭又是滚,一副卖好求抚摸的样子。
缥缈无奈片刻,还是把小苕抱紧了。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往玄机那边凑了过去。
一张……写着字的破布条子?
那不挺正常的嘛,让她看看,有什么好在意的。
玄机估计是故意地把布帛拿到了平着他自己的视线的高度,比他矮了一两个头的缥缈只能费力地踮脚尖踮脚尖。好不容易看清楚了第一个字,玄机却瞥了她一眼,浅笑盈盈地把布帛折了起来,收进袖中。
缥缈忍不住怒号:“你好歹给我看看!”扑上去就要抢。
玄机却灵活地一个闪身,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挂不住:“为何要给你?小苕拿过来可是给我的。”
“可是……”
“反倒是你,一言不合就朝我扑了上来,你是什么个心境?搞不好,反倒是有人以为,你有那种想法……”
“我,我能那么想,你就万幸吧!”
“那你还说我偷窥你你就不能万幸了。”玄机很是奸诈地眨了眨眼,“这不是彼此彼此的事情么。”
缥缈张了张嘴,一时无话可说。
好吧,算她输了。
“那你拿这个,究竟要作甚?”缥缈干脆言归正传顺便支开话题了。
没想到,玄机还是一脸的不正经,好像巴不得看她这副又是郁闷又是无奈的模样:“我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家落下的宝贝,怎么了?”
“那,也就是说,这个和子帘,没有关系?”缥缈小声地喃喃。
“嗯。”得到的答案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缥缈……
“玄机!你费这么多时间,就是玩玩?你……”
“反正我是妖王,你师父是仙界元君,要救琉子帘你只能求助我们两个之一,你自己选吧。”玄机很是随意地甩了甩衣袖,满脸的轻松和悠闲。
闻言,缥缈只得乖乖闭了嘴,心头那些抱怨,也尽被她挖了个坑努力埋了。
比起找玄机,还是找师父更加困难。
与其在师父面前好说歹说还可能换来一个被拒绝还被禁足的结果,她还是忍一忍,请玄机帮她这个忙吧。
一直到了中午,也没见霜柳报说有什么动静。监视的宫女也未回来,想来也是一切如常了。
那缥缈这么一大早地出去,除了藏在某个地方等着玄机,还能干嘛?
去找别人?可自己却是完完全全感受不到缥缈的气息。
直觉告诉青羽,缥缈一定早和玄机在一起了。自己开始探查缥缈的去向是从半个时辰前开始,想来那个时候,估计玄机已施法将缥缈留下的气息抹去。
如今蝶宫法术留下的痕迹千千万,玄机又不修邪术,她要在偌大的蝶宫寻到两个刻意抹掉行踪的人,着实有些麻烦。
现在就看自己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恰巧走到他们身边了。距离近了,才能更容易觉察到他们的气息。
自己决不能让缥缈和玄机在一起,且不说玄机对缥缈是个什么看法什么心思,就冲着和自己心头相似的那点儿小九九,她也怕玄机会让缥缈做什么,正和几十年前一样。
这世上青羽不能容忍的事情很少,对于这些事情,青羽半点儿宽容也不会有。
而这次,就是那么巧,玄机恰好地触到了她的那根线,而且正不断地弹弹拨拨,很是不在意地玩弄。
她又怕又怒,所以绝不会心慈手软。
青羽饮了盏茶,稍稍平复心情,而后起身,正欲出门。
步子还没迈开,门外却有人扯开了嗓子叫唤:“元君,陛下请您去坤蝶殿一趟。”
青羽愣了愣,环顾四周,却没见一个可以替她去办事的人。她不甘心地抿抿唇,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勉强应了下来。
门外太监一直在等候,显然是不待倒人不会走了。
青羽对镜稍整衣冠,提了提裙摆,出了门,对着太监一笑。
太监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也不好再拒绝,只得迈开步子,慢慢悠悠地跟着太监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