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背,隔着一扇门
在这一刻忽然觉得
一扇门的距离好远
大年初五,串过几个亲戚后,夏凉提前回s市了。见不到余雪曼,总让他感到担心。
晚上才到s市,走在乌山镇的集市上,春节喜庆的氛围正浓,沿街的店铺挂满了红灯笼。巷里一群孩堵住耳朵从夏凉身边飞奔而过,原来前面点爆竹了,噼里啪啦烟雾缭绕。
夏凉踩着一地的爆竹残骸推开舍大门,院子里冷冷清清,只有正中间的屋子亮着灯,月光照在花圃的草叶上泛起鱼鳞般的银光。
“我回来了。”温暖的灯光驱走了旅途的疲惫,夏凉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余雪曼愣住了,她穿着一件碎花的睡衣,长发披肩,手上还拿了一把锅铲,身后锅内突突冒着热气。
“面条快干锅了。”夏凉指着锅说。
余雪曼回过神来,直接用手去抓锅柄,结果烫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夏凉上前拿抹布缠住锅柄,把锅端起来说:“我早知道你不会回家过年。”
“看来毛手毛脚的人现在是我了,”余雪曼笑了笑,接过铁锅,倒了两碗面条,“不知道你今天回来,面条少了一点儿。”
“没事儿,我带了很多好吃的。”夏凉从背包里掏出一堆零食。
“我老家的特产,香辣豆腐干,还有卤牛肉,”夏凉一个劲把零食往余雪曼怀里塞,“很好吃的,你尝一下吧。”
余雪曼抱满了零食,苦笑道:“你是打算把我养胖吗?”
两个人都注意到这句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话,于是沉默了。
隔着浓浓的水汽,余雪曼递给夏凉一双筷子。夏凉塞了一口面条,味道一如既往的好,此刻吃起来却没有以前的喜悦。
一如初次相遇的时候,朦胧的灯光下他们各怀心思吃着面条。
临近新年的那段时间,余雪曼喜欢安静独处,好多次夏凉从屋外的窗户,看见她斜靠沙发,书本放在一边,对着虚空发愣,手边的音箱还是放着陈勋奇的《追忆》。
她在想照片上的那个俊杰吗?夏凉猜想。
外面还在放爆竹,夏凉裹着湿冷的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强迫进入睡眠状态也不管用,爆竹声实在太吵了。
夏凉看了一眼手机,还未到十二点钟。他突发奇想发了一条短信给余雪曼:
你睡着了吗?
两分钟后得到了回复:
没呢,爆竹声太吵了。
夏凉披上被子,光着脚出门。余雪曼房间果然亮着灯,门缝间漏出缕缕灯光。
他全身裹在被子里,缩成一个球,轻轻敲了敲门。
“我也睡不着,来聊会儿天吧,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嗯。”余雪曼回应了一声,光脚啪啪踩在地板上。门轻轻震动,夏凉可以感觉到余雪曼坐在另一边,他们背对背隔着一扇门。
“雪曼,你了解我吗?”
余雪曼摇了摇头,头发在门上摩擦,沙沙作响。
“我也不了解你。”夏凉叹了口气。
“你想知道什么?”余雪曼直截了当抛出问题。
“可以问吗?”
“只要我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夏凉抬头望着天花板,好像上面写了他要问的话。
“聊聊你的男朋友吧。”夏凉说出“男朋友”三个字时,感觉心里凉飕飕的。
“他的名字叫俊杰,我们从就认识了,他住在我家楼下。我们从学开始一直同校,但他四年级时,我才一年级,所以别人常常看见他拉着一个流鼻涕的丫头片子四处晃荡,他倒也不嫌弃身边有这样一个跟屁虫,哈哈,”余雪曼说到开心处,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我书桌上压着很多照片,照片上的男孩就是俊杰。有一年夏天,我们背着包四处旅行,有时搭车,有时徒步,现在回忆起来,是我生命中难得的一段快乐时光。”
寒冷的夜晚呼气成雾,此时夏天的语句出现在脑海里,仿佛能看见青黄的稻子随风此起彼伏,炽热的阳光迎面而来。
“你睡着了吗?”余雪曼发现夏凉许久没动静,敲了敲门。
“我在听。”夏凉挺直腰板。
第一次听见余雪曼这样说话,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俊杰的优秀如同埋在粗糙沙砾中的钻石一样耀眼,而夏凉不过是所有沙砾中的一颗石子,普普通通。
余雪曼接着说:“后来他去外地上大学了,我们靠书信来往。他在信里向我分享他的大学生活,我看完后,恨不得赶快高考,考上他在的那所大学,再后来……”
“再后来你们怎样了?”
余雪曼很长时间没说话,这种沉默带着令人窒息的不安感。夏凉贴着门仔细听,余雪曼在轻轻抽泣。
“今天几号了?”她忽然问道。
“现在过了十二点,到大年初六了。”借着微弱的灯光,夏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五年了,明天我想去仙女湖看看。”
背对背隔着一扇门,好似隔着一座山那么远,这个夜晚如此漫长,比跨过一座山的距离还长。
余雪曼的哭声微弱,好似春夜里下起一场细雨,点点滴滴打湿了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