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屺一日没回,及至下午,许连初回乐平王府直接将崔云接到了皇宫。
简要述说后,许连初最后给她总结,“总之,待会女郎定要随机应变。”
崔云点头。
大殿之中,拓跋屺站在皇后身侧,崔云母亲梁氏站在殿中,其余还有长公主,以及司法寺官员立于一侧。
崔云进殿,深呼吸,行跪拜大礼。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声音洪亮,神态安和。
卢琼眼眸便是在殿中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稍顿,眼神锐利直射下跪之人,“崔云!你以戴罪之身,擅自离宫,该当何罪!”
殿中所有人皆都屏息,他们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小女郎。
崔云抬眸,稍稍环视,眼眸微敛,“禀皇后娘娘,臣女——并非擅自离宫。”
一言出,满殿哗然。
卢琼的眼眸不经意间瞄过上官燕儿,“哦?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不是擅自离宫?”
崔云脊背挺直,“臣女进琴嫣殿小住,不知为何忽然中毒,宫中御医束手无策,长公主殿下素闻乐平王府有三神医,故而为救臣女性命,才秘密将臣女送往乐平王府!”
此言出,拓跋燕儿的神色顿时一变,好一个崔云!话里话外,将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不论中毒一事,便是私自将戴罪之人送出宫也是极大的罪名。
拓跋燕儿转身,刚要辩驳,崔云紧接着又开了口,“三神医果然厉害,救回了臣女的一条性命。所以臣女私以为,长公主殿下为救臣女一命,将臣女送出宫,实乃权宜之计。功过相抵,不该追究责任。”
一旁的梁氏此番才知自己的女儿中了毒,一时间没忍住,哭出了声,扑到崔云身边,将其紧紧抱住,“我的儿!你受苦了!”
崔云没动,梁氏抽咽了一会,转身便是向着皇后道,“娘娘,既然长公主殿下是为救我儿性命,便不该有罪。她当日不明说我儿的去向,恐怕也是怕下毒之人再找机会下手,如此,这才引发误会,导致娘娘在平城广发通缉令的啊。”
一番话,声泪俱下。
拓跋燕儿一时间便瞪大了眼睛,她从不知这母女俩演起戏来,这么的逼真!明明是向崔云问罪,反而成了她们帮她求情!
脱口而出就要说她们信口雌黄,抬眸,与崔云对视的瞬间,拓跋燕儿却是一惊,那眼神中的要挟之意呼之欲出!
瞬时,拓跋燕儿眉头一蹙,转向卢琼,“是儿臣鲁莽!”
现在还不是绝佳机会,扳倒崔云,来日方长!
皇后不动声色,顺势推舟,“既如此,此事暂且不议。佛狸,你说崔克一案有新的进展,究竟是何进展?”
崔云此时才望向拓跋屺,他从皇后身侧走下,面容冷峻,“带上来!”
话音落,羽林卫带上一女子,那女子神态苍白疲惫,面无血色,细看面熟却叫不上名字。
拓跋屺抬眸望向卢琼,“母后,这个女人想必您认识,丽夫人的贴身婢女。”
卢琼点头。
拓跋屺的眼神便落在一旁的司法寺官员身上。那官员即刻出列,沉声禀告,“禀皇后娘娘,这女子本招认说看到崔府女郎进过丽夫人的房间,且神色诡异。可隔了不到两天,她忽而又跑来司法寺击鼓鸣冤,说是自己是畏罪心虚才口不择言的说出那番胡话!”
梁氏的声音陡然提高,“畏罪?”
司法寺官员顿了一下,“是,畏罪。她说当日晚间,丽夫人喝醉了酒,精神有些恍惚,她见财起意,想偷丽夫人的首饰,不成想,被丽夫人发现。她一时害怕,便失手错杀了丽夫人。之后她想起酒宴之上,丽夫人曾与崔云及其母亲发生过不愉快,因此为洗脱嫌疑,借机陷害了崔云。”
拓跋燕儿的神色瞬时一变,开口便问,“大胆贱婢!人命关天,岂容你胡言乱语,随口改供,你可知那是死罪一条!”
那婢女身子陡然一颤,急急的磕了几个头,“公主殿下,奴婢不敢。自丽夫人死后,奴婢日日不安,冤枉女郎后更是夜夜惊醒,奴婢实在受不得噩梦缠身,如此才前来自首的啊!”
她这般说着已经哭泣了起来,“奴婢是无心之失,恳请皇后娘娘从轻发落啊!”
卢琼面色不动如山,抬眸,“片面之词,何足取信?司法寺难道就是这么办案的?”
拓跋屺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偏头,“母后,不妨再听听这婢女所言。”
卢琼微抬下巴,一笑,“准!”
那婢女止住哭泣,断断续续的交代,“当日奴婢将丽夫人伪装成投缳自尽后,为防生变,趁着夜间守夜人睡着,又偷偷的开馆往夫人的身上洒下毒粉,甚至还刻下一个‘云’字,混淆视听!等着崔克郎君回府,奴婢还挑拨道,崔云女郎很是可疑——”
等着她话音一落,司法寺官员立即接道,“臣下按照她所言,开棺验尸,果不其然,她与仵作所说毫厘不差。”
崔云侧耳听了这么久,此刻才神色缓和,抬眸望向卢琼,“请皇后娘娘做主!”
一旁的梁氏也适时的跪倒在地,声音低缓,“请皇后娘娘做主!”
拓跋屺行至那婢女面前,一脚踹中她的胸口,“贱婢!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那婢女被踹倒在地,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又立即的跪直了身子,“求娘娘饶命,王爷饶命,女郎饶命啊!”
哭声之凄惨,让人闻之难受。
崔云微不可察的蹙眉,收敛眼眸。
大势所趋,拓跋燕儿眼神狠狠的在崔云身上一瞪,转首亦言,“阿云因这婢女陷害,白白受了几个月的冤屈,母后该为阿云讨回公道!”
满殿寂静。
皇后威仪立现,卢琼神色严厉,“此女杀人陷害,意图蒙蔽司法,罪上加罪!移交司法寺,依国法处理!”
婢女被人拖走,但那哭声却似绕梁不绝。
卢琼眼神缓和,望向崔云,“既然此事已大白于天下,崔克与丽夫人择日入土为安!崔云被人无端陷害,即刻回家去吧!”
梁氏面色一松,谢恩。
崔云抬眸,先是望了一眼拓跋燕儿,冲她一笑,转而便是向着卢琼施礼,“多谢娘娘,秉公处理。”
皇后似有些疲乏,起身离开。
拓跋燕儿心中郁结,在拓跋屺面前却不敢放肆。从崔云身边经过时,她阴沉一笑,“恭喜阿云了,沉冤得雪。”
崔云在梁氏的搀扶下起身,亦笑,“也多谢公主仗义执言!”
两人对视,又同时错开。拓跋燕儿离开,崔云亦收起脸上的假笑。
等着大殿中人走的差不多了,崔云才看向自己的母亲。
梁氏许久未见自己女儿,神色颇有些激动,又有些欣慰,只摸着她的发,一遍遍的安慰,“无事就好,阿云放心,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纵是在外人面前再怎么使心眼,用心计,在母亲面前,崔云依旧是稚子之心,她鼻子一酸,紧紧的抱住了梁氏,小声满足的叫,“娘亲。”
崔云从大殿出来后,眼睛都是发红的。
梁氏牵着女儿的手不愿松开,一抬头便看见大殿门口背对着她们的那个身影。
崔云身子一顿,此刻竟不知如何面对他,她利用了他。
拓跋屺听到响动回身,见着梁氏先一点头,转而看向了崔云。崔云今日穿着白锦棉衣,襦裙小袄,袖口绣着几朵粉色梅花,衬得整个人都白嫩娇小了许多。
她垂眸,“多谢王爷相助。”
她想谢他的很多,梁氏却只当是崔克一案,笑着点头,“是该多谢王爷,改日该请王爷过府一叙,设宴款待。”
崔云没说话。
拓跋屺盯着她的小脸瞧了半响,“你要回崔府?”
他这话问的有些唐突了,她既没嫁人又没出家的,为何不能回崔府?崔云抬眸望他。
梁氏也察觉到不妥,只握了握女儿的手,笑着道,“王爷说笑了,阿云自然要随着我回家。”
拓跋屺第一次觉得自己口笨,索性直接对着梁氏开口,“本王的意思,令爱身上还余毒未清,住在乐平王府,神医诊治起来也方便!”
这个理由太过于为崔云着想,梁氏再怎么思念女儿,也不能不顾及她的身子,遂即看向崔云,让她自己做决定。
拓跋屺也看向崔云。
不知怎的,崔云竟被这眼神看的心虚了一下,似乎自己只要不答应他的这个提议,就是过河拆桥一般。
她避开他的眼神,朝着梁氏撒娇,“娘亲,王爷所言极是,阿云将身子养好再回府,可好?”
梁氏眼神便在拓跋屺和自家女儿身上来回扫了扫,须臾,轻笑着叹气,“女儿总归是长大了,也罢,既然有王爷照顾,你便先去王府住几日,等身子养好了再回来。”
崔云点头,低眸间却不禁暗暗脸红,怎么瞧都觉得母亲的眼神太过于暧昧直接。那分明是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顺眼了!顺眼到连自家闺女的名声都搭进去了。
崔云本还指望着母亲帮她拒绝掉,如今,她只能勉强笑着,跟在拓跋屺身后乖乖回乐平王府了。
在梁氏看来,崔云嫁给拓跋屺乃板上钉钉之事,如今不过是提前去夫家住几日,自然没有什么。
崔云被她这想法拖累,跟着拓跋屺回王府的路上,闷闷的发着呆。
正琢磨着怎么找借口提前回府,拓跋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明日里本王让人多给你做两身衣裳。”稍顿,他又补充,“你还是穿着芷兰衣顺眼些。”
崔云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男人,暗暗寻思,想说好看便好看呗,怎的还说个顺眼。
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崔云垂眸,“王爷的意思,如今看我不顺眼么?”没给他机会解释,她又接着道,“既然王爷看我不顺眼,那我还是回崔府吧。”
拓跋屺的脸色一沉,瞪她,“崔云,你的性子本就不适合伏低做小,怎的换了一身衣裳便如此了?”
崔云恍然大悟,芷兰衣穿在身上,她代表的是崔府嫡女,自然脾气嚣张霸道,原来他说喜欢看她穿芷兰衣,是喜欢原先那个崔云敢与他叫板的猖狂劲。
崔云想清这关健,不禁扑哧一笑,抬眼瞧他的时候,眸子里便多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她想,原来乐平王喜欢这个调调,保不齐——天生还是个受虐狂。崔云越想越心花怒放,盯着拓跋屺的眼神也不禁的越来越不怀好意。
拓跋屺瞅着她那神色不对,只当她走了神,只冷下脸叫她,“崔云!”
崔云听着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支起了腰背,应了一声后,却是在心里暗暗琢磨,总有一日,她要好好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正这般两人大眼对小眼的对望,马车停,外面车夫开了口,“王爷,到了。”
作者的话:
一旁角落里的小崔越:(幽怨的)画圈圈诅咒你....咋滴还不让伦家上场!
王七郎端的是芝兰玉树,却也瞥了他一眼:你就知足吧,本侯好歹也是男主之一,上场次数连你都不如...
作者大人:——呃,好吧,谁的支持着众多....偶就让谁上场...
瞬时,两道如火如电的目光扫射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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