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谁家年少》 第三十章 筹码？

    梓羽宫。

    周辞与长公主周兮羽对坐品茗。周辞本就是懂茶之人，自然尝得出这冷清的梓羽宫的茶是极好的。今年的新茶。

    “长公主这里果然与别处不同，这些茶叶，放在太子宫里，怕也是珍品吧。”周辞道。

    “爱茶之人，自然是愿意费些力气去寻摸些好茶的，再遇上九弟这等懂茶之人，才不负了本宫和这茶叶。”周兮羽笑道，“你我自家姐弟，又何必如此生疏，喊我一声阿姐便好。”

    “承蒙长姐看得起，与长姐共品佳茗，是周辞之幸。”周辞道。

    “这好茶总要遇对了人才能品出真意来，前些日子容七小姐来访，看着倒也是个懂茶之人。”周兮羽道。

    周辞道：“容家名门贵族，想来交出来的儿女也并非庸凡之辈。”

    周兮羽轻蔑笑笑：“我那太子弟弟倒也是个爱茶之人，风雅非常，却看不上那容府里样貌才情出众的七小姐，亦无心于萧国公府里的名门淑女，却独独对那无才无势的孟二小姐痴心不改，不知九弟以为这是为何？”

    “痴心又如何？不痴心又待如何？太子妃已经册立，太子殿下仁善多情，日子久了，自然会生出些许情分来。”周辞道。

    “容七小姐本来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到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真是可惜。容皇后母子甚至容家，都太不厚道了些。”周兮羽道。

    “容七小姐毕竟还是容家人，想来也不会产生多大的怨怼。长姐请周辞是来喝茶，怎的又扯到了容家小姐身上。”周辞道。

    “若是九弟想要达成心愿，容珂所能带来的，怕是十个孟清妍也及不上的。况且孟二小姐那性子，只合放在手心里捧着，权谋争斗，哪曾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轻啜一口茶，“况且太子在手心里捧了她这些年，换来的又是什么？不知情的人皆以为孟二小姐对太子死缠烂打最终铩羽而归，事实如何你和本宫心里都清楚得很。若周澜不是太子而只是周澜，孟清妍还会和你在一起吗？当年他们俩虽然还小，但是那时候好得像一个人一样，还差点私奔了呢。九弟可知，为什么太子和孟清妍最终不能在一起吗？因为容贵妃害死了孟清妍的舅舅。这件事，容贵妃或许不会告诉周澜，但孟修不会瞒着孟清妍。”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长公主今日叫我来就是想要让我不要和孟小姐在一起吗？”周辞道。

    周兮羽弯了弯嘴角，预期略带讽刺道：“却原来九弟也是个痴情之人，处处维护这，却不知道那孟小姐对九弟是否情同此心呢。本宫不过是想帮你罢了。”

    “长公主身份尊贵，自然心比天高，周辞所求的，不过是一份现世安稳罢了。”周辞道。对于这个神经有些不太对的长公主，他还是不敢轻易相信的。

    “九弟所想的现世安稳，怕是不在平阳吧。九皇子真的以为孟二小姐会跟你回到她半点也不熟悉没有一个亲人朋友的郇城吗？”周兮羽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至于后不后悔，那是以后的事情。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长公主会如此看重在平阳毫无优势的我呢？”周辞道。

    “怎么会没有优势呢？恐怕你是最有优势的人了，便是容丞相，怕也会转过来帮你呢。”周兮羽的笑容徒然变得很奇怪，“九皇子来听本宫讲个故事吧。二十多年前的西川之乱，容王府等三位王爷被灭族，却留下两个女儿，其中一个，是不受宠的庶女，现在成了当今皇后；另一个，是容王妃的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现在却住在那冷冷清清的浣因阁里，就是孟二小姐口中的因姑姑喽。至于容丞相，哪里是什么容皇后的表哥，不过是容王府里侥幸逃脱的一个幕僚罢了。容丞相对那嫡女有多少敬重和爱护，当今皇上对那嫡女有多少爱慕，那个庶女对他就有多少恨意。平阳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愿意护着她，所以容皇后就是再恨她也奈何她不得。孟清妍这等身份还能进出宫闱，周澜那一丁点儿原因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是借了浣因阁那位嫡女的光。”

    周辞不答话，心里思索着周兮羽所说这一切大概和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你说那个女人，要是有一个儿子，还是和皇上生的，那会怎样呢？”周兮羽此时已经失去了那尊贵的气质，嘴角的笑看起开竟然有一丝疯狂，“可惜呀，她太恨我父皇了，偷偷生下了这个孩子，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就送了人。陈贵妃真正的孩子，生下来便是个死胎。陈贵妃死后，这孩子又被送回浣音阁。九弟呀，你说，你是不是最有优势的人呢？”

    周辞的心里一下子翻起了惊涛骇浪，原来母亲每月都要去祭奠的无名牌位，竟然是她夭折的孩子。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并不一定是真的，然而心里却相信了，多年来的种种疑惑都有了解释，道：“可是长公主告诉我这些，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呵呵，是她们毁了我仅有的幸福，容秀一个罪臣庶女竟然还妄想踩到本宫头上来。让她们难过痛苦，对本宫来说，就是最好的事。”其实她现在，还有什么别的好求的呢？

    “长姐，九弟希望您能暂时守住这个秘密，至于羌国求亲的事，陈国公府自会出面解决。”周辞道。

    “本宫希望你当皇上，这对你并无半点坏处，毕竟，对于你的出生，本宫还是欢喜的。容皇后千方百计想把我嫁得远远的，本宫偏不会如了她的愿。不过在看到最后的结局之后，本宫最终还是会离开这皇宫的，到时候，本宫在这宫中的人脉，自然会是九皇子你的。”周兮羽端起茶杯。

    其实，最后一句话，她是骗周辞的，从那个人死后，她就再也没有想过嫁人的事了。这宫里有许多不好的回忆，但总还是有些好的回忆的，离开了这皇宫，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周兮羽的母亲孔皇后，与凤衣阁有着很密切的关系，周兮羽在宫中的人脉势力网，让容皇后忌讳非常，尽管在宫里搞过多次人事换血，却依旧摧毁不了。今天这茶，便是一种证明。

    周辞与周兮羽作别。出了梓羽宫，陈宽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松了一口气，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跟你说什么了？”

    周辞拍拍陈宽的肩膀，道：“二哥，没什么的，不过是想借我们陈国公府的势毁了羌国的求亲罢了。我们回去吧。”羌国离陈国公府的势力范围较近，对于陈国公府还是心存忌惮的。

    周辞在前面走着，觉得自己的整个计划都被打乱了。他都想好了脱身之计，回到郇城，在陈国公府的庇佑下做个闲散王爷。如今，却突然发现自己又有了筹码。但他终究比周兮羽理智些，即使皇上和容丞相知道了他是容因的儿子，又待如何？皇上本就无心政治，如今权力衰微，于太子废立之事基本上已经起不到作用。而容丞相，在官场浸淫多年，对容因又是否尊敬如初？即使容的心思没有变，但容府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又岂是容丞相一个人的容府？

    虽然周辞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但陈宽和他一起的日子久了，自然也能看出这是他佯装无事的样子。不过他既然不想说，也就不去问他，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这些年，陈宽早已习惯了相信这个年纪轻轻却一副老成样子的表弟。让聪明的人去动脑子吧，他跑跑跑腿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