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庭输了。
他抱着她,问:“想要什么”
沈恬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声音低低的,小小的,却是异样的坚决:“我什么都不懂,可是许南庭,我不想做那个只和你分享喜悦的人,我想为你操心,想为你承担一点,想让你每天都开心一点。”
许南庭的身子有些僵持,他叹了口气,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刚刚吓着了”
他刚刚打电话的时候确实严肃了点,语气重了点,即使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沈恬依然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心情,她轻轻嗯了一声,“很吓人。”
他低头,沈恬的眼角有浅浅的泪痕,他伸手轻轻擦拭,“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你为我难过”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湿漉漉的,“那你就一个人藏在心里”
许南庭微愣,抚上她柔软的头发,“和你比起来,微不足道。所以,我要你每天都开心,知道吗”
她抑制不住眼眶里滚烫的泪水,一下子像是开了闸似的流了一脸,“许南庭,你这个大笨蛋。”
“嗯,我是笨蛋,不哭好不好”
“大笨蛋。”她强调。
许南庭笑,“好,大笨蛋,不哭了,嗯”
她环上他的腰,沉沉的嗯了一声,“我会听话,所以你也要每天都开心。”
她就像一个小孩子,沉溺的缩在他怀里,抱着许南庭不放手,或许是太渴望这个怀抱的温度,或许是再也舍不得和他分开半毫。
第二天,两人就回了国,将沈恬送到西渚机场门口,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回北京一趟,等我回来。”
沈恬抱着他的腰,乖乖的嗯了一声,“别累着。”
许南庭转机回了北京,沈恬出了机场,黄兜儿已经在那候着了。
“恬姐。”他嬉笑着向前,又不停的瞄向身后,“老大呢”
沈恬没理他,径直就上了车。
路上,黄兜儿奇怪的看了她几眼,将话一直压在嗓子眼,沈恬看着他憋闷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想说什么就说吧。”
黄兜儿咳了几声,试探着问:“你和老大吵架了”
沈恬没吭声,偏头,白了他一眼。
“那怎么回事”黄兜儿急着问。
沈恬叹了口气,“他公司有事,对了,他让我问你ap练的怎么样了”
黄兜儿笑的极其灿烂,“大爷出马,一个顶俩。”
这次和许南庭去新加坡,她渐渐的懂了他那个圈子,原来许南庭有意培养黄兜儿做一个专业竞技选手。
沈恬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喃喃到:“就要开学了。”
窗户半开着,黄兜儿开的并不快,风从外面吹过来还是微热的,暖暖的,她任由风吹打着头发,重重的吐了口气,眯着眼看向窗外。
黄兜儿半开玩笑着说:“要我说你辞职算了,去北京找老大去。”
沈恬转过头,黄兜儿开着车,眼神颇有点欠扁,她突然笑出声来,“前一句我可以考虑,后一句先留着。”
黄兜儿唉了一声,继续开着他的车,沈恬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跟着许南庭去了北京,从来没有这样刚分开就这么想他,从来没有过。
不可否认,许南庭是个工作狂,如果不是因为她,他肯定不会整天在离公司以外的地方开着视频会议,时而皱眉头,时而发脾气。
抽烟的速度快得吓人。
她想,既然他很忙,那就让她追着他跑好了。
她释怀的笑了笑,在这之前,她得先辞掉学校的工作。
时间真的跟飞似的,许南庭每晚都会和她打电话,问她做了什么一些琐碎的事情,沈恬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却总是问不出口,许南庭会笑着给她讲睡前故事,她说都多大了,许南庭笑笑,说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孩子。
沈恬重新踏上去临安高中的路时,心里百感交集。
从大学毕业她就在这所高中当心理老师,如今已工作四年有余,说没有感情肯定是假的。
她喜欢孩子们和她说心里话,向她倾诉不开心的事情,喜欢陪着他们玩游戏,和他们一起办晚会,一起过生日宴,一起去西渚最大的**广场看烟火。
这些,都是许南庭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可以假装忘记他然后怡然自乐的时间。
开学季,学校里人满为患。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有老师已经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投入工作了,她笑笑,真是尽职尽责。
“沈老师。”有人叫她。
她转身,是刚走进来的俞真,她是高二七班的语文老师,和她年纪相仿,两人也能聊得开。她点点头,“俞老师。”
俞真一边往自己的办公桌前走,一边问沈恬,“你今天第几节有课”
沈恬耸耸肩,无奈的开口:“还没看课表。”
新学期,一切都准备有绪。新的课表已经发给各个办公组,正安安稳稳的贴在墙上,她凑到跟前,眉头皱了皱,俞真也凑了过来,看了一眼说:“你是下午第一节啊。”
沈恬点头,“嗯,我出去一趟。”
她将手提包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将包里已经准备好的辞职信拿了出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的课安排不多,一周也就两节,平时呆在学校的时间少之又少,上完课就回了家,寒暑假前几周学生的复习时间她已经放了假,想想,校长批准的可能性并不小。
开学前几周校长的电话根本就打不通,只能等到开学了,路上,有学生不断地经过问好,她微笑着轻轻颔首。
九月,草长莺飞。
她走在路上,遇上迎面而来的两个学生,男孩笑嘻嘻的打招呼:“沈老师。”
女孩也轻轻叫了声,“沈老师。”
她停住步子,朝他们笑了笑,男孩笑的跟阳光似的,“沈老师,您今年还带我们吧”
沈恬不知道怎么开口,斟酌了几秒,扬了扬手里的信封,“我准备辞职了。”
“啊”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女孩的脸上立即一副失落落的表情,轻轻问:“您要离开吗”
沈恬半开玩笑的打趣:“舍不得老师”
女孩子点点头,“我舍不得,江文叙也舍不得,同学都舍不得。”
“青禾,你这样说老师我真的会哭的。”沈恬假装抽泣,一旁的男孩挑眉,淡淡的说:“你们尽情哭,我负责递纸巾。”
“江文叙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女孩嘟起嘴瞪着他,男孩募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江文叙问:“老师是喜事将近了吧”
沈恬不得不佩服她这个学生,眼神太毒,仿佛一下子能看穿你似的,比她这个教心理的还自成一套,她笑,“欢迎你们随时来访。”
她的超市距离临安高中有十几公里的路程,偶尔闲暇时间都会看到几个学生结伴过来,悠闲的坐在小隔间喝着茶,听着音乐聊着天。
“宋青禾,你现在应该祝福沈老师喜结良缘。”江文叙笑着说。
女孩也笑,“祝沈老师喜结良缘。”说完她又瞪了男孩一眼,转过来又是笑眯眯的,“老师,您先忙吧,有时间我和江文叙去你那玩儿。”
“好,我也祝福你们俩长长久久。”沈恬笑,自从带这个班她就看出来了,江文叙这小子对宋青禾的心思,两人走得很近,从高一到高二,一起学习,一起大笑,成绩也名列前茅,算是学校众所周知的才子佳人,中学时期的爱情总是如此纯洁美好。
宋青禾红着脸点头,江文叙则直勾勾的看着他的女孩,意味不明的笑,“谢谢老师,我们先走了。”
沈恬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半响才意识过来,快步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校长是个六十岁的老人,和蔼可亲,很负责任。
他接过沈恬的辞职信,沉默片刻,“小沈啊,我可以批准你一段时间的假期,辞职先搁着行不行”
沈恬抬头,“很抱歉,校长,我准备结婚了,已经决定和我未婚夫在北京定居。”
她说的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校长摇了摇头,惋惜道:“那好,不过第一周的课你先带着,给我点时间安排,我得找别的老师替你,怎么样”
“没问题,谢谢校长。”
“对了,我这个老头子一天到晚的忙,参加不了你的婚礼了,就在这里祝福你了。”校长言辞恳切,慈祥的笑了笑。
沈恬弯了弯腰,点头,“谢谢您。”
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她的心情一下了轻松了许多,回到办公室准备下午的教案,目前为止她生命中最后一周上课,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中午她在学校食堂吃饭,顺便给黄兜儿打了个电话,叮咛他下午等她上课回来,她有事和他说。
她想过,许南庭说会资助黄兜儿去北京学电子竞技,超市还是关了吧,或者重新雇个人看着,她得打电话和许南庭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祝沈老师喜结良缘12
下午的第一节课,她刚走进教室就感觉到不对劲,学生们都太安静了。
她刚把书放在讲桌上,就听见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起立。”
是班长陈北湛。
接着,她听见全体同学说:“祝沈老师喜结良缘。”
她笑出了声,一定是江文叙干的,她望着讲台下的学生,心里涌出一股暖流,感动,幸福。
“谢谢。”她开口。
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打算用里面男主人公的一段台词作为开场白:“在量子力学的世界里只有变数没有常数,打个比方,我和你们相遇此处,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看,由于变数太多,概率接近于零,是完全偶然的,所以,我们应该特别珍惜,对不对”
她看见学生们似懂非懂的点头,笑着又说:“今天我们不上课,聊聊人生怎么样”
有学生在下面呐喊:“班长先来。”
她笑:“陈北湛,你要做好榜样啊。”
陈北湛站起身,突然勾了勾嘴角,“老师,杨述刚和我商量让他先说。”
呐喊的那个学生就是杨述。
杨述站起来,挠挠脸颊,笑的狡黠:“老师,这种事江文叙最擅长。”
下面一片哄笑,气氛热烈异常。
她听见学生们梦想着自己的未来,描绘着理想的蓝图,感叹岁月如梭,她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许南庭在哪里呢
她笑,“一个一个说,都有份。”
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从事心理学,甚至以前她还想过考犯罪心理学硕士,许南庭说女孩子学这个不安全,再说他不常在身边他不放心。
十七岁的时候,她读大学,平平静静的过了四年,二十岁的时候,她回了临安高中当老师,守着西渚,守着许南庭。
后来,许南庭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说结婚,她像是等了许久似的,欣喜若狂。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五点了,她将自行车停在路边,站在超市门口环绕了一圈,黄兜儿优哉游哉的坐在隔间玩手机,她提步走了过去。
倾身瞄了瞄他的手机界面,果然,游戏玩的是不亦乐乎。
她刚想说话,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晶亮晶亮的,是许南庭。她快步走出隔间在外面接电话,回头看了眼黄兜儿,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丝毫不知道她的动静。
她无奈的摇头,接起,还未开口,许南庭已先她一步说话:“回去了”
她轻轻嗯了声,“还是很忙吗”
许南庭默了几秒,带着笑意说:“想我了”
“没有啊。”她站在门口,脚尖悬地,眼睛直直的盯着双脚。
分开有好几天了,她最近总是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梦里总是有他的声音,她口是心非的回答,听在许南庭耳里,他扬眉一笑,“周末我就回来了。”
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被他看穿似的,她嘟囔:“谁问你了”
“哦那好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事,估计又要忙些日子。”许南庭忍着笑意,故意逗她。
“不和你说了。”她气的嘟起嘴巴,准备挂掉电话。
“好了好了,我错了好不好”他轻声哄她。
沈恬募得一笑,轻声叫他的名字,许南庭嗯了一声,她又叫,许南庭不厌其烦应她,她笑意渐深,“注意休息。”
和许南庭打完电话,她看向隔间,黄兜儿仍旧低着头玩手机,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叫他:“黄小兜。”
屏幕叮的一声,闯关成功。
黄兜儿抬起头,“恬姐。”
沈恬坐了下来,准备好好和他说一番:“长时间玩对眼睛不好,很伤身的。”
黄兜儿不以为然,反驳她:“我要做职业玩家,这一关没得商量。”
“那要是最后身体差了,即使你变成了职业玩家,又有什么用”她皱眉,这个黄兜儿真是有点走火入魔了。
“恬姐,我没读过多少书,但我有理想,我知道成为一个专业的电子竞技赛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得强加练习。”
他说的很认真,沈恬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不由一动,声音软了软,“那也要注意休息,别得不偿失。”
黄兜儿笑了笑,在她肩上拍了拍,“放心吧恬姐,就算我失败,我也不能给老大丢人。”
就在前几天,许南庭已经和黄兜儿通过话,问及有关他ap的练习以及魔兽闯关情况,并介绍他去成都的电子俱乐部,但要通过初赛复赛才能成为俱乐部的正式一员,他不是个轻易能放弃梦想的男孩,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追求,他要强加练习,不能丢老大的人。
这几天寒风过境,西渚的天气变得刺骨的冷。
昨晚刚和许南庭商量有关婚礼的事情,她说一切都让他做主。许南庭听罢便笑了,“恬恬,你是得多好养活啊。”
沈恬听着他爽朗的笑声,心里也暖暖的,从新加坡回来就没见他这么开心过,她眼角弯弯,一边抚摸着怀里娃娃的脑袋,一边说:“那应该庆幸遇到我这么好养活的人才对。”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唔,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千金不换。”
沈恬动了动发麻的脚,笑着回他:“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
今天是她去学校上的最后一节课,整个路上,她都是笑着的,就连早晨,也是笑着从梦里醒了过来。
你赋予生活以平常心,生活必然待你如自家人。
这些年,她的心里就住着一个许南庭。
许南庭这三个字,就是她的平常心。
教室里的学生都静静的坐的端端正正,她刚走进去就察觉到了,同学们应该知道今天是她离校的日子。
沈恬站在讲台上,扫了一眼台下几十个青春少男少女,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
和顺安康。
她慢慢转身,轻声道:“这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然后,她听见有女孩轻轻唱了一句:“湖水是你的眼神,梦想满天星辰。心情是一个传说,亘古不变的等候。”
接着,所有人都唱起了歌。
“那些爱我的人,那些沉淀的泪,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她眼睛微微湿润,这首歌是有关离别有关友谊,她在他们的心里不是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存在,是朋友,知心知辛。
她也跟着轻轻唱了起来,一句一句,沁入肺腑。
最后一节课,她们唱着一首又一首,她想起开始的时候,校长交代她负责高一七班的心理辅导,关键是这群孩子太皮,老师都拿他们没办法,她笑着答应了。
他们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以平等人的态度和他们对话,他们自然会信任你。
如今,一年了,他们仍然是初见那样单纯,毫无保留的相信她,和她说心里话,他们在她的课上放肆躁动,大开玩笑,翻上桌子笑的花枝乱颤,有的甚至学起了杰克逊,用书本卷成一个话筒,吹着口哨,来了一段潇洒的舞步。
每一个人都自成一段回忆。
在学生的欢笑中她回到办公室,将收拾好的东西都放在箱子里,周围的老师也送上祝福,她笑着给了他们一个个拥抱,就属俞真最动情,眼泪流了一脸,在沈恬耳边轻道:“真舍不得。”
她笑着回抱,“有空就来找我。”
她离开学校的时候,学生们还在上课,但她看到了,高二七班靠窗位置的学生都在看着她,和她挥手。
“老师。”
有人叫她,她转身,是高二七班的女生程雨菲,一个内向安静的女孩。
“程雨菲,怎不不上课跑出来”她问。
女生直摇头,“老师再见。”说完就跑了。
她有些诧异,没再多想,便离开了。
四年,转瞬即逝。
她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黄兜儿已经回自己家,她烧水准备做饭,矮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刚开始洗菜,随便在围裙上摸了摸湿漉漉的双手,从厨房走出去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她迟疑的按下接听键,那边急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沈老师吗”
“我是,请问你是”她问。
那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是雨菲的妈妈,雨菲她她”
她心底突然凉了半截,声音有些打颤:“您别急慢慢说,雨菲怎么了”
等到她赶过去的时候,那个安静内敛的女孩正坐在教学楼顶,两只腿在半空中摇晃着,寒风吹起她的校服衣摆,甚至还能听见她唱心愿,那首他们下午在教室里唱了一遍又一遍的歌。
人群躁动,学生们都吓得不敢出声。
雨菲妈妈拉住她的手哭的泪流满面,一个母亲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头发乱蓬蓬的,眼神没有任何焦距,似乎可以随时就倒下去,“沈老师,雨菲说她最想见你,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警察赶过来还有一会,时间不等人。
沈恬握住她的手,“雨菲妈妈放心,我会尽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西渚旧事和沈恬的记忆11
沈恬走到顶楼天台,看着夜风里身影消瘦的女孩,心里的疼痛不由得加剧,沈恬轻轻叫她:“雨菲。”
女生停止唱歌,转过头,对她笑了出来,“老师。”
清清凌凌的声音随着冷风灌进她的耳里,她对她扯了扯嘴角,低声哄她:“雨菲乖,那边危险,过来好不好”
她慢慢靠近她,“好不好”
女孩笑的很灿烂,“您是我最喜欢的老师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的。”
她眼泪慢慢的流了出来,仍旧微微笑着,“老师也有好多话和你说,你先过来好不好”
“老师,今天天气一点都不好。”
女孩说话的语气和平常一样,没有半点起伏。沈恬附和,“是啊,风很大,可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