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吵吵闹闹,秋琦曈刚想闭上眼睛入睡,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抬头见凌战,着急的说:“郡主,王爷受伤了,不让人包扎,让我请您过去。”
她不知道赫连臣要干什么,可没有理由拒绝不去。“郡主,请您快些走。王爷的伤万一感染,怕是又要疼上几天。”凌战不好意思的催着。
“你们王爷的毛病还真多。”她开玩笑的说着。
走进帐篷赫连臣正半倚在榻上,一条腿拱起,左手压在腰间,阴森的看着她的到来。她懒得说话,直接走过去,解开上衣往下拉,直至腰间还在渗血的地方。她记得是用墨绿琼簪刺伤他的,那小小首饰虽不及匕首锋利,但也清楚能被它伤到,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秋琦曈吸了口气利落的清洗伤口,抹上药粉,然后用无名指来回打圈,看着药粉渗入皮肤后再用纱布包扎好。正考虑要不要好人做到底,找件干净衣服给他换上,她看见赫连臣左掌心的血迹红的耀眼。于是又拧起毛巾,托着他的手,将其擦掉。一切动作完毕后,手腕上多了一道力。
“还没有人能在伤了本王之后逃之夭夭,并若无其事。”
“本郡主不喜欢旧事重提,皇叔。”她故意加重后面皇叔的称呼,接着又说:“现在的秋琦曈是被皇上赐封的郡主,以后也会是。”
赫连臣松开手,饶有趣味的笑了,仍没有打算轻放她的念头。“好。郡主喊本王一声皇叔,敢问郡主,这天底下可有侄女伤自家叔叔性命之事,若有,该定何罪?”
这是拿三纲五常为难她。若是让赫连臣占了上风,不定会让她做些什么。从前猜不透这个男人,现在更猜不透。与其让他摆布,不如自己转占上风。
“琦曈不孝,自愿受罚。”说完,秋琦曈掏出那琼簪,朝着自己的腰间刺下去。
睡梦中,腰间受伤的地方隐约作疼,让秋琦曈更难受的是,喉咙处有一道力量狠狠的掐住她,快要窒息了。她知道自己又进入了那个噩梦,恐怕这辈子也摆脱不掉的噩梦。(又是女主的回忆)
她拼命的反抗,拼命的挣脱,终于吓醒了。睁开眼,赫连臣和凌管家在一边坐着。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紧张的捏起被子的一角。
赫连臣无视她的害怕,“给本王好好待着,从今天起哪儿都别想去。”说完,起身欲走。
“我不要,我又不是你的禁脔。”秋琦曈拽住他的衣服,“与其被你软禁,琦曈甘愿为奴。”
赫连臣甩开她的手,冷漠的走出房间。她无奈的骂道:“赫连臣,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凌叔摇摇头,走到床边,说:“不穿紫衣,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他不是喜欢紫衣吗?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的呀。我想不管我做什么事,他都不会喜欢的。”秋琦曈低头丧气道。
“你见过府里的人穿过紫衣吗?咱们过世的王妃喜好紫色,特别喜欢身穿紫衣。她是葛塔部落的神女,酋长为了向王爷借兵平息内乱,把她当作礼物献了出来。妙曼的身材,摄魂的眼睛,倾城的舞姿,哪个男人见了不喜欢。更何况当时王爷年少轻狂,又怎么抵挡的了这女子的妖娆。王爷不顾皇家礼仪封她为妃,为她建造锦湖楼,接受她的过去。本以为二人从此白头偕老,不料事与愿违。几年后,变强大的葛塔部落有了吞噬中原的野心,第一个攻打的就是梁琅。两军交战之际,那个女人偷了梁琅的布防图,准备与敌人里应外合。王爷此生最痛恨背叛,好在那场战役打赢了。可王爷之后性情大变,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
“那王妃最后怎么样了?”秋琦曈激动的问着。
“她送出了布防图,自知对不起梁琅,当着王爷的面自尽了。”
“既然王爷那么恨她,为什么还保留着锦湖楼,还保留着墙上的刻画?”秋琦曈又不解的问到。
“后来才知道被偷送出去的布防图已经让王妃动了手脚,结果那次战争轻而易举的灭了葛塔部落。王爷知道内情后,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秋琦曈震惊了,想起梁琅王眼里多了一丝落寞。凌叔离开时,她在身后大声的乞求,“凌叔,让我去服侍王爷吧。”
秋琦曈搬出了兰苑,没有珠花宝钗,没有婢女贴身伺候的她只是一个住在下等房的婢女,除了给赫连臣端茶倒水,每天还有干不完的体力活儿。
“王爷,请喝茶。”她恭敬的递上茶杯。
正低头翻阅书籍的赫连臣看见她,眉头一皱,问:“当本王的话耳边风吗?”
“回王爷,以后琦曈就是您的贴身侍婢了,琦曈会好好的尽心尽力的服侍王爷。”她低着头,再次提醒,“王爷,请喝茶,不然凉了会伤胃的。”
赫连臣不理会她,接着翻看公文。她安静的站在一旁,眼睛四处游走,欣赏起墙上的字画。大饱眼福后,觉得自己的腿也累了,一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轻声说着:“王爷,琦曈想坐会儿。”
“这是你自找的。”赫连臣抬头,“奴婢就该有奴婢的规矩。”
“琦曈知道了。”
“琦曈?”赫连臣反问,似乎不满意她的自称。
这会儿她站直了腰杆,振振有词道:“琦曈不以有错。女子自古以来地位低下,但尊严还是有的,又为什么要自称奴婢奴才?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她们同等重要,她们也和男人一样可以靠双手挣钱养家,也是和男人一起繁衍后代的。”
此话一讲,赫连臣脸色大变,训斥:“男尊女卑是定律,岂容你胡说。到院里给本王好好反省,没有命令不得离开。”
秋琦曈不服气的站在院子里头,还不时的抬脚踩踏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屋内的人已没有心思继续办公,回味起刚才她所说的一番言辞。
西厢后院,歌舞升平。一群妖艳女子,身穿透明纺纱,贴在几个男人身上,不时扭动身子嬉笑,欲拒还迎的姿态弄得男人们的眼里满是迷离的**。真是好一幅满园春色关不住。秋琦曈唐突的闯入扰了众人的兴致,上座的赫连臣生气的将她扔到外面,处以跪罚。她跪在地上嘴里嘀咕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想。”尽管这样,还是忍不住探着小脑袋往里看。
里面的声音开始变得放荡,男人的粗喘声和女人的尖叫声隐约刺耳,可想那是多么荒淫的一幅画面。她之前从不知道,王府内还有这么一个专供男客享受的地方,想起她的主子,她的夫君,刚才抚摸其中一个女子的后背,不由得恶心,接着用力擦拭自己的手臂。
一个人影匆忙从侧而入,随后跟着赫连臣一起出来。
“跟本王来。”她被生硬拽起,一路来到主事厅。到了大厅她又被狠狠的甩到地上,双膝磕碰的刺疼。
她爬起来,听见赫连臣怒斥:“给本王好好跪着。”
“怎么了?琦曈又没有犯事。”说完,才注意到大厅里还跪着几位夫人的婢女们。感觉到气氛不妙,又问:“王爷,出什么事了吗?”
赫连臣使了一个眼色,旁边的家奴站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回王爷,这是奴才刚在小夫人的住处搜出来的,经查证正是几位夫人中的毒。”
秋琦曈心一凉,发生什么事已猜出几分。赫连臣的夫人们中毒,恰巧中的毒跟她买来的毒粉一模一样,这分明是嫁祸。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如此歹毒,本王岂能再容你呆在王府。”
“王爷,琦曈是被陷害的。有什么可以证明是琦曈下的毒?有人看见了吗?琦曈虽买过一包毒粉,但这种毒粉街上到处都有卖的,又有什么能证明她们中的毒一定源自琦曈的这包毒粉?”只有她兰苑的人知道她买过毒粉,出事之后又是第一个搜她的地方,肯定事先有人“告密”。
“那你怎么能证明不是你下的毒或者你的人下的毒,毒又不是出自你买的这包毒粉?”秋琦曈被质问的无从回答。这出戏早有安排,断然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恐怕物证已毁,人证已非。
“不要以为本王临幸你几次,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赫连臣鄙夷的看着她,“本王随时可以让你同西厢的家妓一样。”
“不,我不要。我是皇上赐婚的,你这么做是对皇上的不尊。”任她如何取闹,跪求都救不了自己,眼泪自心底流淌下来,滔滔不绝,淹没了绿色的眼眸,淹没了眼前的一切。她只想单纯的得到他的爱,错了,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接着又是一阵阵的疼,让她生不如死。她平躺着,身上有股灼热的疼痛还带点清凉的感觉。梦里依稀有人喊着,骂着:“这么多的衣服,还不快洗,坐着发什么愣?我让你休息,让你偷懒。给我狠狠的打,别打死了就行。。。。。。”说话的人提醒了她还有很多活儿没干完,她得起来干活,不然等候她的又是没完没了的鞭策和折磨。没日没夜的屈辱,她好想回家,好想舅舅,可她没有力气起来,怎么办,怎么办。。。。。。
“王爷,她的身子越来越弱,再呆下去恐怕会死。”
“等她稍好,命人送回去。若在梁琅有所差池,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
“那秋先生那?”
“本王自会书信告知。”
两个男人的对话落入她的耳里,随后又昏迷过去。
再穿过两个城池就到京城了,以马车的速度两三天后就能到家了。秋琦曈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她这样是不是因祸得福?身边的车夫王府的长工福顺看见她探出头,说着:“夫人,您休息着,到了京城福顺就叫您。”
她高兴的又钻进去,车碾咕噜作响,像拍打着她雀跃的心。“嘶”马车急速停下,福顺进来已是一副坏笑的嘴脸,手里多出一捆麻绳,瞬间利落的捆绑住她。
“福顺,你要干什么?”
眼前之人根本不搭理她,把她推下车,看了周围一眼:“我家小姐吩咐,让送你早日归西。”
她听不懂,“你家小姐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反正你也活不了了,就告诉你吧。”福顺得意的说,“我家小姐就是王爷的丽芙夫人,至于为什么要害你?你自己去问她吧。不过,你也没机会了,哈哈哈。”
她顺着福顺刚才望去的地方,发现这荒郊野外竟生长着一大片浓密的荆棘林。“你把我中途丢掉,怎么交差?王爷已经事先通知秋府,如果没有见到我的人,定会追究到底,找到梁琅找到你。我听说凌管家逼供的办法千奇百怪个个狠毒。”眼见福顺额头渗出点点汗珠,又接着说:“我自知逃不掉,你可以拿着我头上的珠钗送回秋府,然后说我先四处游玩,玩累就会回家。你到了秋府,最好找后院打杂一个叫阿石的人,把东西给他。”
“为什么?”
“你要是交给别人,他便立刻派人寻找,恐怕你还没走出京城已被捉住。阿石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他可以帮你拖延时间。”
说完,她被福顺一扔,重重的摔在荆棘上。希望头上的那个珠钗能快点救她,那是她舅舅送给她的成人礼物,名为不悔(不归)。而阿石不会说话不代表他说不了话,只是从不与陌生人说话。
“小姐,你吓死我了。你昨伤了自个后,半夜就昏迷发热,嘴里还不停说着梦话。你不知道,王爷照看你到凌晨才休息。”双泠说着,“我才发现,王爷还是挺好的。”
是吗?她从不认为,她只知道越是接近那个男人,她藏在深处的记忆越是刻骨铭心。那些尘封的往事,她不愿再提起,可是每次都无意被他拨弄出来,每一次触动她都疼痛不已。他留给她的几乎都是痛苦,她不会忘了他厌恶的话语,嗜血的眼神,无情的处罚。他过去曾想要了她的性命,窒息的感觉她岂会忘。双泠所说的,一定是这个男人故意伪装出来的假象,因为现在的她是郡主。
“郡主,双泠,我们到梁琅了。”凌战在车外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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