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接到钱府的贴子,且来人特意交待要带上顾敏,心中明白肯定是苏家想相看。
到了那一日,顾敏被精心打扮了一番。顾夫人租了个轿子,与顾敏两人坐了,轿外跟着张嫂和李嬷嬷。
到了钱府,顾夫人和顾敏下了轿,钱家的迎客小厮请两人上了钱家的软轿。到了二门,又换了另一个小厮引路,沿着院里的甬道,走过了一座小桥,过了一个穿堂,就到了后院,钱夫人亲迎了出来。
顾家母女下了轿,双方见了礼,钱夫人走在前边引她们到了花园。
京都中这样的茶会、赏花会每年都有不少,一来是相熟的人相互走动聚聚,二来是趁着这个机会多认识些人家,指不定就能在宴会上寻着了好姻缘。
钱家虽不是世家,但钱老爷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钱夫人的丈夫钱弘文是礼部侍郎,是京都中的实权人家。今日来的除了一些跟钱家要好的世家外,都是些朝中三四品以上官员的女眷。
顾夫人平日里来往的都是些与顾老爷同品级的人家,见了这些人的作派,难免有些缩手缩脚。反观顾敏,倒是神情自若,沉稳大方。钱夫人暗暗称奇。
钱夫人先将顾敏安排在女孩子的一桌坐了,方带着顾夫人去了另一边。
“这位是曹夫人,这位是李夫人,这位是严夫人…”钱夫人给顾夫人介绍起身边的几位,又对那几人说:“这是顾夫人。”
那几人与钱夫人都相熟,都笑道:“罢了罢了,你赶紧忙你的去,我们帮你照看客人。”
钱夫人也笑着告了罪,自去忙她的了。
几位夫人打量着顾夫人,见她头上插了一只普通的金钗,身上是一件普通的缎子裙,一个长脸的夫人问道:“尊夫在哪任职?”
顾夫人红了脸,小声道:“吏部。”
“原是六部之首。”另一人笑道:“不知尊夫在吏部任何职?”
“令史。”顾夫人答道。
场面静了静,那几人收了脸上的笑,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过头说起了别的事。
顾夫人被晾在那里,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一时怪钱夫人不该将自己引到这些贵夫人中间,一时又恨这几人狗眼看人低,一时又悔不该来这宴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那边顾敏坐了,见对面是几个十几岁的少女,衣着华贵,其中有两个身上还佩了玉,她知道那两人应是世家之女。见顾敏看过来,其中几人扬了扬下巴。
苏母见顾敏在众贵女面前不卑不亢,举止有度,先暗自点了点头。又见她容貌果然出挑,虽衣着普通,却将众女都比了下去,怪不得三郎那样惦记。
钱夫人扶了钱老夫人在主位坐了,她自己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后。见人到齐了,老夫人便吩咐茶会开始。
钱夫人站在钱老夫人身边,捧了水让她净了手,又拿了布巾将她的手擦干净。先捧了茶递给老夫人喝了,然后又细心拣了些软烂易消化的点心递给她,整个宴会她都是站着侍候,连水都未喝过一口。
顾敏见了,直庆幸自己应试时做的决定。权贵人家的媳妇表面看着风光,其实却辛苦。每日皆要晨昏定省,早晚问安。婆婆还睡着呢,媳妇得早起等着请安;等婆婆睡了,你才能回自己屋里。婆婆坐着,媳妇站着;婆婆吃着,媳妇侍候着。还是商户家好啊。
“妹妹,这酸梅汤冰冰凉凉的甚是爽口,你尝尝。”旁边一位梳着双环髻的女子对顾敏说道。
顾敏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冰凉,应是放了冰。
“果然爽口,应是用冰镇过的吧?”
“正是,我叫钱弘玉,妹妹可是叫做顾敏的?”那女子问道。
“是,你就叫我顾敏吧。”顾敏听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叫自己妹妹,觉得有些别扭。
用了些茶水点心,老夫人提议逛园子。众女便携了相熟的人,或找了亭子观鱼,或几人围在一起下棋。
钱弘玉挽了顾敏的手,说要带她好好观赏下他们家种的八仙花。两人沿着院中的小路走到了园子的东北角。墙角种了一片八仙花,花朵团成球,正开得锦绣热闹。
“那边有座假山,那里有块大石头,咱们去那坐了慢慢看。”钱弘玉说完,拉了顾敏的手走到了假山处。果真假山旁有一块平整的石头,两人携手坐下。
“小姐,老夫人找你呢?”一个侍女急步走了过来,对钱弘玉说道。
钱弘玉忙站起来,跟顾敏道歉道:“祖母唤我,我去去就来。”
“嗯,你快去吧,我坐一会便也回去了。”
钱弘玉让那个侍女留下来陪顾敏,这才走了。
钱家园子颇大,顾敏走得有些累了,正好在假山上多坐一会休息休息。没多久,她听到假山后有人在说话。
“孙姐姐,你还是不要想着苏佩卿了。这京都好人家多的是,姐姐另找好的。”
苏佩卿?不就是那天家里见过的那个奇怪的人吗?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我心中总是忘不了他。看他这几年也未有婚配,总觉得自己或许还有机会。”
顾敏未料到在这里会听到这样私密的事,回头看了一眼侍女。那侍女将身子往假山里缩了缩,低了头不说话。顾敏便也屏住了呼吸,绷直了身体不敢动。等那两人走远了,顾敏才拍拍衣裙站起来往回走。
等宴会散了,顾夫人与顾敏依旧坐了雇来的轿回了家。
第二日早上,苏夫人帮苏正穿戴整齐了,苏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问道:“昨日见了顾小姐,觉得如何?”
“相貌确是极好,行事也大方沉稳。”
“嗯,模样性情都好,那也算是配得上三郎了。三郎的眼光是不会错的,这下你放心了吧?”
“嗯,我等下跟母亲说说。”
苏夫人站在门口看着苏侯爷出去了,就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母亲,”苏夫人奉了杯茶给老夫人:“昨夜睡得可好?今日天气不错,待会母亲用了饭,媳妇陪您去花园走走。”
“好,好。”老夫人六十多岁,虽出家公侯世家,但从不让苏夫人在跟前立规矩,所以,苏夫人不用天天过来请安。
苏夫人陪老夫人一同用过早饭,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苏夫人边走边跟老夫人说:“昨日我去了钱家,见了顾家的小姐。”
“嗯。你瞧着她如何?”
“媳妇瞧着她还不错。虽说她在小门小户长大,在钱家也不小家子气,通身的作派比在场的贵女也不逊色。”苏夫人赞道。
苏老夫人笑道:“你之前还不同意三郎求娶,怎么昨日见了她一面,便改了主意了?”
“那只是因为她只是个丙女,我怕委屈了三郎。”
“三郎马上就二十了,这么些年来总算对一个人上了心。女试时考的只是女子的女工与琴棋书画,据此评级本就过于片面了。既然顾家小姐性情好,是丙榜还是甲榜倒是不用太在意。”苏老夫人一边走着一边慢慢地说道。
“母亲说的是。改日媳妇进宫求见淑妃,有了娘娘相帮,这事便成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