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佩卿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到顾家,依旧坐在书房里等着顾敏。不一会,顾敏就挑帘子进来了。她今日来得倒比平日快。苏佩卿心想。
顾敏在自己桌子上找到今天临的字,走到苏佩卿桌前,双手递给了他。
苏佩卿看到她手心红肿一片,一把把她的手握了,顾敏挣扎着想把手缩回来,反而被苏佩卿握着手拉到身前。
他左手将顾敏的手握在掌心,右手捏住她的几根手指把她的手掌打开。因顾敏肤色白,掌心里一道红一道紫显得触目惊心。苏佩卿见到她手掌这样,心里一跳,自己下手委实重了。
“可疼得厉害?”他抬头看着顾敏,柔声问道。
“不,不怎么疼了。”顾敏看到他变得如此温柔,舌头差点打架。
苏佩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了用食指醮了点药膏,轻轻地涂抹在顾敏的手上。
“昨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打你。”苏佩卿将她右手抹完药,又换了另一只手,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苏家,不喜欢我,”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其实并不是每一个世家都一样。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现在对我和苏家下结论为时尚早。”
他又停了一下,双手将顾敏的手拢在手心里,眼睛看着顾敏,说道:“顾小姐不妨先放下成见,试着多了解下苏家…多了解下我,好么?”
当苏佩卿向父亲提亲时,顾敏就知道自己的婚事就由不了自己了。除非苏佩卿放弃,否则,顾家怎么样都会让自己嫁过去,所以她才故意惹怒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既然最终自己还是得嫁入苏家,倒不如像苏佩卿说的,试着放下成见,试着接纳他。何况他对自己情深意重,嫁给他或许更幸福吧。
顾敏想到这里,低了头看着苏佩卿,他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自己,双眼含着期盼,恳求自己接纳他。顾敏心一软,点了点头。
苏佩卿心头狂喜,他站起来,拿拇指抚了抚她的手背。顾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她微微挣了挣,苏佩卿怕她手疼,松了手。
“这几日你就别临字了,先把手养好。这盒药给你,记得早晚都要抹。”
“嗯。”顾敏看见苏佩卿低头含笑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她脸一红。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顾敏从那日后,果真积极了不少,每日不仅提前在书房等苏佩卿,习字时也明显用心很多。每日除了苏佩卿要求的十五张,还会多临一些,渐渐地她也写出了点兴趣,字也越写越好了。
离考核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考核官的名单出来了。
如今朝堂上分为两派,一派以皇后的娘家定国公冯业和中书令杨皓为首,六部的户部、刑部、工部拥护的是太子;另一派是以靖国公郑贤和文定侯苏正为首,并吏部、兵部、礼部,拥护的是安王。
“吏、兵、礼这三部的人倒好说,但是那边三部的考核官肯定会刁难。”钱弘文看了名单,找到苏佩卿商量。
“工部的史煊为人正真,不会因派系之争而故意为难。”苏佩卿说着,又看了看名单:“刑部员外郎孔霖是肃州人,出身寒门,生□□财,我打算将肃州的钱庄送给他。”
钱弘文惊得微张了嘴,半天方才合上。他拍了拍苏佩卿的肩膀:“这钱庄是你全副身家了吧?你送些银子给他就是了,你把这钱庄给了他,你以后怎么办?”
“我得确保此事万无一失,我有俸禄和侯府的月例。到时候再想其他办法。”
转眼到了六部联考的时候,苏佩卿一早就去了顾家,接了顾敏一起去往应试厅。
“你等会写字的时候心要静,手要稳。”临考前,苏佩卿叮嘱顾敏:“你千万不能紧张。”
顾敏看着苏佩卿放在袖子里捏成拳的手,心里暗笑:让我别紧张,自己紧张成这样。嘴里安慰他:“你放心吧,我知道的。”
今天考核还是在上次女试的老地方,厅里上首坐了十二位考核,左侧依次坐了苏佩卿的父亲、母亲、哥哥们。右侧坐了顾涛和顾夫人李氏。厅正中放了一张长条案,上面摆了一个砚台,一截墨,一叠宣纸,并几只笔。
顾敏走到案边坐了,先将宣纸打开,拿镇纸压住,左手捏住右边的袖子,右手拿着那截墨磨了起来。等墨色浓了,选了一支中楷兼毫,在砚台里醮了墨,低头凝神想了想,复又抬头望向左侧的苏佩卿。
苏佩卿见顾敏咬着唇看着他,心中一紧。每次她忘了要默的字,便做出这副可怜样子来,自己每次都心软饶过了她。
“各位大人,顾小姐定是不记得要写的字了,苏某可否提醒一二?”
这些人与苏佩卿同朝为官,本是相识的。况且身为男子,均知婚配不易,所以俱点头表示同意。
“唐故工部尚书、赠太子太师郭公墓志铭并序…”苏佩卿起了个头。
这份贴子顾敏平日里临了无数遍,刚刚只是突然想不起第一句了。如今得了苏佩卿的提醒,便提笔开始写,一直写了大半个时辰,才写完,共写得十来张。
顾敏写完放下笔,忍不住用左手揉了揉酸疼的右手腕,又拿手绢擦了擦鼻尖的汗,这才将写好的字交给了身边的小厮,小厮双手捧着递给了上首的十二位考核官。
“结构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圆润娇秀…虽然腕力略显不足…不过毕竟年纪尚小又是女子,腕力不足实也正常…各位大人觉得呢?”礼部侍郎钱弘文说道。钱弘文与苏佩卿是好友,在这十二位考官中官阶也是最高的。所以他率先下了评语,其他人纵使觉得不好,也不好多说。
“大人说的极是。”其他人纷纷附和。顾敏的字虽然说不上多好,但是经过三个月的刻苦练习,再加上苏佩卿用心教导,确实与苏佩卿的字有六七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