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苏佩卿转身,见她摇晃着身子,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顾敏扶着身边的桌子,借力站了起来。苏佩卿见她鼻子被冻得通红,让小厮倒了一杯热茶给她。顾敏道谢接过,连着喝了几口,这才捧在手里暖手。好一会,她才觉得缓和了一些。
苏佩卿见顾敏不说话,他也不开口,复又转身看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扬扬。
顾敏见他站着,也没让自己坐,便只好站在那,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开口,但自己好不容易见他一面,想到牢里的父亲和哥哥,还有病倒的顾母,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苏大人,小女子今日打扰,实是有事相求。”
“许久未见,没想到顾小姐倒是客气了许多。”苏佩卿听她说话客气中透着生疏,不禁生气道。
顾敏听得出他不高兴,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如泄气的皮球般消失了个干净,她只好闭了嘴低下头。
两人都沉默着,书房里异常安静,只听得外面的风刮得呜呜响。天快黑了,仆人将廊下的灯点亮,小厮也轻手轻脚地进来点了灯,又轻轻地退下。
“不知顾小姐有何事?”苏佩卿见顾敏局促不安,心里又舒服了一些。
“我今日前来,是想求苏大人救救我父亲和哥哥,他们并未参与闵王与冯家的事。”顾敏见他相问,急忙说道。
“苏某有几个问题,还请顾小姐回答。”
“大人请问。”
“当日我父入狱,祖母病重等事,顾小姐可知晓?”苏佩卿仍负手背对着顾敏问道。
“知晓。”
“当日顾府来退婚,顾小姐可知晓?”
“…知晓。”
苏佩卿听到她的回答,霍然转身,顾敏吓得后退一步。
“如此说来,退婚你是同意的了?”
顾敏抿了抿唇,不答。
苏佩卿见她不答,知她是默认了。心头不由大怒:“为何?我苏某哪点不如他冯远?还是你见我苏家败落,他冯家富贵,所以才另择高枝?”
“我不是,我没有那样想过。你也很好,没有不如他。只是冯郎他…”顾敏顶着他愤怒的眼神,心虚道。
“你唤他什么!?”苏佩卿怒道。自己与她认识订婚近两年,她一直唤自己“苏大人”,却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唤冯远“冯郎”。他忍了忍,半晌方将胸腔内的怒火压下,又问道:
“你们定亲那日,你与他可有全礼?”
顾敏未料到他会问这个,顿时胀红了脸,呐呐不言。
苏佩卿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冷笑道:“来人,送客!”说完转身就走。
顾敏见他赶自己走,急急跪在地上,哀声道:“是我对不住你,要打要骂都由你。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请苏大人救救我父亲。”
“往日的情份?顾小姐对我可有情?你们顾家是如何对待我的?当日我父在狱中,你顾家可有帮忙?我祖母病重,你顾家可有人来探望?当时我苏家受难,我奔走于京都营救我父亲的时候,你在顾家背着我与别的男人卿卿卿我我;我祖母和父母停灵在堂,你顾家不仅不来吊唁,竟然遣人来悔婚。你顾家如此羞辱与我,我为何要救他们?!”
顾敏听了,无言以对,唯有伏在地上嘤嘤地哭。苏佩卿一摔袖子,往门口走去。顾敏忙膝行几步,抱住了他的腿。
“苏大人,求大人救救我父亲…求大人救救我父亲…求你…求你…”顾敏仰着头看着苏佩卿,嘴里不住地恳求。
苏佩卿见顾敏跪在自己面前,双手抱着自己的腿,满面泪痕,眼神带着希冀与哀求。他忍不住闭了闭眼,轻声说道:“我苏某为了能让你嫁入苏家,不知求了多少人,才让礼部同意你再次考核评级。我每日教导你习字回到家已是戌时,等到把吏部公文处理完,已是子时,寅时又得准备上朝,我每日只得睡两个时辰。好容易与你定了亲,原以为从此能与你长相厮守。哪曾想你竟然在我痛失至亲之人时悔婚,”苏佩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某自认对你情深意重,你却如此无情无义,你当真以为我苏佩卿的心是铁做的,不会痛么?”
顾敏一直把他当成天真幼稚,只知强取豪夺的世家公子,从未想过他经历怎样的艰难困苦,未料到他为了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见他眼中带泪,满面悲伤,顾敏心中对他起了怜惜之意。怎么能再为难他伤害他?顾敏停止了哭泣,慢慢地松了手站了起来。
“是顾敏不知好歹,辜负了你一片心意。”顾敏对他行了一礼,起身走了出去。
顾敏冒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走在路上。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往旁边让了让。
马车在她身旁停了下来,她看到车上挂的灯笼上写着“苏府”。赶车的人对她说道:“我家侯爷让我送小姐回府,小姐请上车。”
顾敏坐了马车回到了顾家,对车夫道了谢。衣服来不及换,先去看顾母。顾母还在睡着,顾敏回到厨房熬了药,又煮了些粥。给顾母喂了药和粥,自己胡乱吃了点,便躺在了顾母房间的榻上。她想起今日苏佩卿说的话,心里一阵阵难受。
没过多久,康安帝下旨将顾涛及三个儿子处死。苏佩卿派人拉回了他们的尺首,并派人到顾家料理了丧事。顾母见丈夫与儿子都死了,一头碰死在灵堂上。
顾敏跪在灵堂上,心里觉得空落落的,顾氏夫妇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尚且如此悲痛,可想而知,当日苏佩卿的父母过世,他该是如何地绝望悲伤。
顾涛等人是获罪而死,只能找个地方草草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