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收了顾家的宅子,顾敏无处可去。她想了想,将手脸抹黑,用长布将胸裹了,作了男子装扮。她出了京都一路向南,专拣田野山林走,倒也没碰上什么麻烦。
这一日,她走得又累又饿,发现山坡上有一片红色的野果,看着像是小时候在现代见过的野草莓,她就采了几颗吃。没多久,她觉得腹部越来越痛,知是那果子有毒,忙用手指抠了抠喉咙,想吐出来。无奈已下肚多时,哪里吐得出来。没一会,她觉得眼前渐渐模糊,晕了过去。
顾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她抬起了手,发现手背上被布条缠了几圈,布条外面露出一个紫色的针头,针头连着一条透明胶管,顾敏顺着胶管发现床头挂了一个输液瓶。她瞪大了眼睛,莫非自己穿回了现代?顾敏心头狂喜,正想下床,就有人进了来。
“你醒了。”来人是一位满面皱纹头发全白的老妇人,穿着灰色的布袍。顾敏觉得疑惑,这位老妇人是一身古人的装扮,难道自己还在大同朝?但是大同朝怎么会有现代才有的输液工具?
老妇人见顾敏疑惑地看着手上的针头,解释道:“这是将药打进你身体内用的,这样才好得快。”她边说边拿出眼镜戴上,看了看输液管,问道:“我叫曾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敏。”
“你一个年轻女子,怎么会独自在山林中?”
顾敏闻言,低了头:“此事说来话长。”
曾倩点了点头,也没再问,只让她好好休息。
顾敏打了三天点滴就好了,她见曾倩经常蹦出些“现代、落后、自来水、热水器”等词,又见房里放了些“阿莫西林、体温表、镊子”等医药用品,便觉得她一定也是从现代来的。
“你也是从现代来的?”曾倩吃惊地问道。
“嗯。”
“你是怎么来的?”她又问道。
“有一天,我跟朋友在悬崖上攀岩。我身上的绳子断了,就掉到了这里。曾阿姨,你呢?”
“我是一家医院的大夫,去外地接一批医药用品。在回来的路上车翻下了山坡,就到了这里。”曾倩说道。
曾倩将死去的司机埋了,将车和东西藏在一个山洞里。
她在山洞里呆了十来日,吃完了手中的饼干和水,才找到了下山的路。
她下了山,发现自己到了古代,还是一个叫大同朝的国家。她身无分文,又别无所长,只好在周围的村落里帮人看病,换得一些银两度日。
渐渐地曾倩在金州有了些名气,手中也余了些银两。虽然已有五十来岁,毕竟身为女子,为了避免麻烦,便在华南山盖了几间屋子,过起了隐居的日子。
从此她便很少下山看病了,只每个月去山下的村子里买些生活用品,如果有重症病人慕名而来找她看病,村子里的人便会留信给她。
“我来大同朝也有十多年了,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是思念故乡,不知在死前还能不能回去。”曾倩说着,眼中有了泪光。
顾敏想起现代家里的父母,也跟着她一起流泪。
“我来了也有二十年了…”
“那你看起来怎么只有二十岁的样子?”曾倩打断道。
“我掉到这里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成了一个几个月的婴儿…”顾敏将这些年的事都讲给曾倩听。
曾倩听完,叹了口气道:“幸亏我当初隐居在山上,要不然,官府定让我嫁人。也不知这地方怎么回事,女婴的出生比例那么低。”
“曾阿姨,你是医生,难道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顾敏问道。
“这涉及到遗传基因环境等因素,原因应该比较复杂。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呼吸科医生,这方面还真的不懂。”曾倩停了一下,又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曾阿姨,我能不能留在你这里?”顾敏说道。
“当然可以啊!我一个人在这山里,也挺孤单的,正好咱们两人有个伴。”
山中物质匮乏,在山下的村子里也只能买得些米面,两人便在屋子旁边开垦了些地种蔬菜,用竹子在菜地四周扎了篱笆,免得山中的动物将菜给糟蹋了。
“碳水化合物和维生素都有了,还差些肉和蛋白质。”两人坐在院子看着地里绿油油的菜,曾倩感叹道。
“要不,我们在院子里养些鸡鸭?”顾敏吹着手上的水泡说道。
“好主意!明天我下山去捉些鸡仔来。鸭就不养了,鸭要有水才行。现在天天挑水累死了,到时候还得多挑些水来养鸭?不行,不行。要是有自来水就好了。”曾倩感叹道。
“以前用着自来水的时候,嫌自来水不健康;超市里各种各样的蔬菜摆满了,却还觉得种类太少…有的时候真觉得自己不知好歹,直到失去了,才知道可贵。”顾敏看着天上的白云,悠悠地说道。
“你这是另有所指啊。”曾倩听了,看着顾敏,笑着说:“你现在后悔了吧?”
“确实后悔了。”
“那天听你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对苏佩卿不是没有感情的。”曾倩觉得坐得有些累了,索性躺了下来,继续说道:“你一开始就对他心存偏见,这偏见蒙敝了你的双眼,让你看不到他的好。你原本是想嫁给富商的,他的出现破坏了你的计划,你心里埋怨他。再加上顾涛夫妇强迫你接受苏佩卿,你觉得他们在利用你巴结苏佩卿,让你非常反感。这些东西占满了你的心里,掩盖了你心里的真实情感。”
顾敏听了她的话,想起那日他握着自己的手写字的时候,自己的心怦怦直跳,脸上一阵阵发烫。那一刻,她觉得,就这样跟着他过一辈子也挺好。也许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动心了吧。
顾敏想起订亲那日,敬茶时因为自己不想跪,他力排众议,只让自己行了个蹲礼。
甚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他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没有逼迫自己全礼。别说在这男权的大同朝了,就算搁现代,能做到这样的男人那也是凤毛麟角。
后来,他还帮着自己安葬了顾家的人,他实在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他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那样伤害他。顾敏心中又是自责又是后悔,想到苏佩卿因自己受过的苦,她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因山中无事,曾倩便让顾敏跟着她学医。
曾倩下山的时候,让顾敏把全身裹了,跟着她一块去给人看病。
曾倩跟别人说顾敏以前家里着了火,她被火烧得全身落了疤毁了容,怕吓到人。村民听了,摇头叹惜了一番,连说是个可怜人。
顾敏是现代人,对西药很熟悉,山中又无事,没多久,顾敏就能独立行医了。
官府收宅子那天,苏佩卿曾派了人去接顾敏。只是派去的人去晚了一步,顾敏已离开了京都。他派人四处去找,官府也发了文书。只是顾敏乔装改扮了,又走的是偏僻的小道,所以一直没有消息,渐渐的苏佩卿也就不再找了。
皇上和太后见苏佩卿年已二十五,还未有妻室,便让礼部挑选品貌上好的女子。
太平侯府的小姐孙琦年已二十二,因倾心于苏佩卿,一直未肯许别家。太后知道了,就做主将她许配给苏佩卿。
苏佩卿见孙琦这么多年一直等着自己,单相思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他是再也清楚不过的了,再加上自己确实应该娶妻生子了,遂也同意了。
因两人年纪都已不小,所以婚期选得很近,几个月后,两人成了亲。
孙琦爱慕苏佩卿多年,如今如愿已偿,对苏佩卿是百般照顾,生活起居从不假手他人,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苏佩卿见妻子如此温柔体贴,也对她呵护有加。一年后,儿子苏骐出世,两人更加恩爱,生活美满幸福。
“哎,没多少药了。”曾倩看着日益减少的药说道:“如果药用完了,我们治不了病了,到时修咱们吃什么。”
“我们再开垦些田地,种些粮食吧。”顾敏答道。
“粮食我们自己能种,但是其他的日常用品怎么办?”曾倩想了想,说道:“嗯,以后还是多收些诊金,免得以后没饭吃…唉,还是世家好啊,不用愁吃穿。有些人啊,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肠子悔青了吧?”曾倩看着顾敏说道。
曾倩隔三差五地就要摇头叹息一回,说苏佩卿如何地好,叹息顾敏不懂珍惜。
顾敏原本对苏佩卿的感觉本就有些微妙,曾倩又一再地在她面前提苏佩卿。她在无人的时候,难免将过往翻出来咀嚼回味。渐渐地,竟是对苏佩卿起了爱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