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敏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她回头一望,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见过苏大人。”顾敏身后的宫女和内侍们见了苏佩卿,忙行礼。
顾敏站着没动,抬眼打量他。他今日穿着紫色官服,头上戴了镶红宝石的纱帽。相较几年前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青涩与单薄,如今的他有着成熟男人的伟岸与厚重。又兼位极人臣,身上有种久居高位者的威严与税利。
苏佩卿见是顾敏,心想怪不得自己觉得熟悉。他也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较以前长高了不少,个头比身后的宫女们高了一个头,面容清冷。除此之此,并没有其他变化。
苏佩卿在以前也曾想过,如果再见到顾敏自己会说什么、做什么。他想过自己或许会愤怒、或许会刻意冷漠,或者克制不住把抱在怀里。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就再也没想过了。
这次见到她,苏佩卿心中却是一片平静,仿佛只是见到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苏佩卿知道,自己心里真的已经放下了。
顾敏见了苏佩卿,本想上前与他说说话。只是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么冷静,那么疏远,她觉得挪不动脚步,张不开嘴。
见太后已痊愈,顾敏便想回南华山。这一天,她向太后请辞。
“你别想着回南华山了,就留在京都。”太后听她要走,收了脸上的笑容道:“你今年已二十三岁,也应该嫁人了。哀家替你选一个好人家,这回可莫要再任性了。”
“太后好意,顾敏心领。只是顾敏并不想嫁人,还请太后成全。”
“胡闹!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凡是二十二还未许人家的女子,按律可是要杖责后没入女馆的。”太后生气道。
为了让女子早日嫁人,大同朝有律例,如年过二十二而未许人的女子,责令三个月内成亲,否则没入女馆。
因女子少,有很多男子娶不到妻子,所以官府设了女馆供男子消遣。女馆里的女子一种是因罪没官之人,二来就是过了年纪未成亲的人。
顾敏还待再说,何姑姑忙岔开道:“太后,女孩儿家面嫩,您这样可不让顾小姐难为情么。”又端了茶递给太后,“刚上贡的龙井,太后尝尝。”
待太后歇下了,何姑姑便走到顾敏住的西侧间。见她正坐在灯下,便唤了一声“顾小姐”,挑了帘子进去了,顾敏忙起身行礼。
“放眼整个大同朝,别说年轻女子了,纵然是四五十岁死了丈夫的寡妇,官府都会要其再嫁人。要不然,就要被强没入女馆。”何姑姑拉了她的手,一起坐下,说道:“顾小姐,太后是一片好意,你可别辜负了。”
“姑姑,我真是无意嫁人。”
“唉,你以前的事我在宫中也有耳闻。苏家的事,是你做得不对。至于冯家…不提也罢。顾小姐以前倒是有些任性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吃这许多苦。”何姑姑叹了口气,又说道:“你也不必心灰意冷,好男儿多的是。”
“姑姑——”顾敏红了眼眶。
“太后娘娘是最重礼仪规矩的,绝对不会允许你不嫁人。倘若你惹恼了太后…左右你得嫁人,嫁什么样的人家可由不得你作主,你可明白?”
如若太后娘娘高兴,好好地帮顾敏选个好人家嫁过去;若是她不高兴,这大同朝单身男子多的是,随便选一个,到时候吃亏的可还是顾敏自己。
“多谢姑姑提点,顾敏听姑姑的。”何姑姑将话说得如此透彻了,顾敏怎会不明白。嫁不嫁,此时可半点由不得自己。凭着个人的力量与整个社会相抗衡的结果,其下场必是灰飞烟灭。在现代民主社会里,很多事尚且不得不妥协,何况在这封建□□的古代皇权社会。
“就这对了。”何姑姑见顾敏听劝,也是高兴。她心里记挂着太后,让顾敏好好歇息,仍旧往太后寝宫去了。
太后召了好些家里有适婚男子的士族夫人入宫,起初几位夫人听说太后有意做媒,皆心花怒放。本来男子就愁婚配,如今不仅有女子可求娶,还能得太后赐婚,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等到后来听说太后是给顾敏择婚,便个个迟疑推拖。
这顾敏可曾是苏佩卿的未婚妻。苏佩卿如今乃文官之首,权倾朝野,况且皇帝又对他极信任。当年苏、顾、冯三家的事京都谁人不知,如果娶了顾敏,难保不会得罪苏佩卿。于是这个说已经有中意的人家,那个说去算过八字今、明年两年不宜婚配。
太后见她们听到自己是替顾敏选夫,便推故不愿,知是因为苏佩卿的缘故。
但凡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讲究个你情我愿,如果强迫嫁娶反而不美。只是时间一长,礼部的人定然要来要人。自己贵为皇太后,乃天下表率,自然不能不遵守律例。
太后此次病重,全靠顾敏医治,若让她入了女楼,天下人会怎么看皇家。太后想了想,是左右为难,只好频繁的召见各命妇,吓得好些命妇都报了病。太后见此,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不得不将此事暂时放在一边。
转眼到了中秋,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皇上下旨在大庆殿举行宴会,凡三品以上官员带家眷入宫共贺佳节。
等入了夜,宫中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等百官们入了座,太后、皇帝并后妃们在礼乐中步入大殿,众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皇帝吩咐开席,宫女内侍们将桌上的宴幕揭开,丝竹起,歌舞姬入殿献舞。
“怎么不见顾敏?”太后环视了一周,问旁边的何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