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青岚里六号的旧宅,相隔不过是一个多月,却有种旧地重游的感觉。何晴路看着一墙深绿的爬山虎,眼内竟有些迷惘。
唐管事一早便立于门前,迎着他俩到来。尤其是见到何晴路之时,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小手,紧紧地,饱含感激之情。
这个家若少了少夫人,少爷是活不了,就算活著也是行尸走肉。何晴路救的不单是宋净之,也救了虎二,救了这个家啊!
叶祠轻咳一声,轻轻将何晴路带回怀中。握手可以,但不必握得这么紧,这般激动呀!他却不肯承认自己不喜欢任何男人触碰到小路同学,不管是六岁到六十岁,只要是男人。他都不喜欢碰到他可爱的小路同学。
看穿少年的心思,唐管家只是笑了笑,忙招呼他们入内。
“少奶奶今日觉得精神不错,所以在后院的草地坐一会。麻烦晴路少姐随我来!”唐管家说。
何晴路随着唐管事绕到后院,身后的两个男人也紧跟其后,只是唐管家大手一挡,说道:“少奶奶吩咐过,她只见晴路少姐一人。”
虎二不满地叫道:“连我也不见啊!我是外人么!好狠心的女人!”
习惯少爷对少奶奶的霸道,唐管家轻摇头。见叶祠紧拉着何晴路的手,何晴路反手握住他的手说道:“大叶,我不过去聊天。你先放手啦!别让人笑话。”
“谁笑就让他笑。”话是这样说,但触及何晴路转冷的目光,叶祠马上松开手,看着她缓缓飘出眼眶。
叶祠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仍想站于原地,却被虎二一把拽进客厅,被女人抛下的两男人在客厅下起围棋。
将何晴路领到宋净之面前,唐管家便退下了。
宋净之坐在草丛中,身下铺着防水垫,身上盖着厚毛毡,脖子又围着一条的厚实的围巾。见何晴路来了,摆手让她坐在身旁。
何晴路见她一身雪白,包成了一颗雪球的模样,配着一张瘦得皮包骨的小脸,感觉总缺少了一些生气。
午后的阳光轻轻吹拂,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久久,宋净之一笑,笑毕,她说:“这蛋糕不错,你试试。”
何晴路捡了一块咬了一口,口感好,香气适中。
“好吃么?”
“嗯!不错。”何晴路答:“虽然不是丽晶出产,但胜在制作的人手艺不错。”
宋净之大笑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手作的?”这是她一个朋友亲手为她制作,小肥猪现在是糕点师傅。
何晴路想了想,说道:“嗯……感觉到糕点师傅的魔法!”
两人相视又是一笑,稍稍淡化彼此之间的尴尬和陌生。
吃着糕点,喝着茶,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常话,不知不觉已过了半小时,唐管家已来探查过两回了,见两人相处融洽,他也不敢上前打断。
只是少奶奶的身体不适合在外面逗留太久。
少爷在屋内都催他好几回了。
宋净之抚着茶杯叹道:“我真的吓了一跳,想不到竟然还有个妹妹。你也知道,我有两名弟弟,加上施家的男儿,身边有一堆男人啊!有个妹妹,我真的很高兴!”
何晴路说:“今年已经有十几人将我错认为你了。我也一直很好奇是谁长得与我相像。原来竟是你啊!”
“有个妹妹,我已经很高兴了。晴路,你若不想捐肾给我,那就作罢吧!别理会别人怎么想,你只要想你自己就好了!我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这话是出自我的真心。”宋净之倾身向前,轻轻地按住何晴路的手背说道。
听到何晴路要捐肾给自己,她一早就想见见她,无奈身体不适。她怕是虎二俩们威逼利诱,强迫何晴路捐肾。
移了移身子,将宋净之松跨的大衣拢了拢,不让凉风灌进她的身体,何晴路才放心,缓缓地说道:“有个姐姐,我也很高兴。父亲只有我们两个女儿,失去任何一个,他在天之灵都会伤心。所以,不是别人强迫我的,是我自己愿意。因为我也不愿失去自己的亲人。”
宋净之握紧她的手劝道:“晴路这事情不是儿戏,缺少了一个肾,你往后生活会有很多不便的。”作为病人活著那滋味,没人比她更了解。
“我知道,但是这些生活上的不便或者身体的小毛病,却能换你一命。值得。我个人认为非常值得。”
宋净之眼眶一热,使劲扑向妹妹,抱住她。动容地说:“晴路谢谢你!”她希望自己配得上‘值得’这两个字。
迎着这过轻的重量,何晴路回抱着她,发现怀中的宋净之无一处不是骨头,消瘦得吓人。这样瘦弱的身体需要多强大的力量,方能抵抗病毒无形的侵入。
何晴路泪眼汪汪地说:“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感谢你还活着,感谢我还来得及。”
姐妹俩在草地上相拥而泣。
不远处走来的两位男人,青年对少年说:“现下是演哪出?你那位正抱着我那位呢!赶紧叫她放手。”
少年不同意地反驳:“是你那位抱着我那位。明知道她无法抗拒病人,你才是赶紧叫你那位放手呢!”
两人缓步靠近,各自拉起自己的那位,圈在怀中。青年温柔地试着她的泪,低声埋怨道:“你怎么能放着自己丈夫去抱别人?”
宋净之捏了他一把,暗骂:“这是我妹妹,我们十几年未见。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醋啊!要不要今晚去客厅躺一躺?”
虎二马上禁声。
少年则将何晴路带远了几步,垂下脸质问:“聊什么聊这么久?都忘了我是不是?”瞧眼睛又红了,他实在是不喜欢小路同学的眼泪。
“我饿了,吃些糕点罢了。你想这么多作什么?又想闹孩子气。”他若敢在宋净之家撒孩子气,看她往后还理不理他。
他俩四人各自暗语,一双一对,一前一后地回到客厅。
唐管家早备好热茶在桌上,叶祠先端了一杯给何晴路取暖,自己又拿了一杯。那虎二一进门便将宋净之送到软盖的椅子上,又贴心地盖上毡子,确定又将宋净之包成雪球,虎二忙接过唐管家端来的药汤,递到宋净之面前。
宋净之默然接过,却不喝。
“怎么了?还烫么?”
宋净之摇头,笑道:“今天能不能不喝啊?”
虎二果断地否决。“不行。”
见此,宋净之皱着一张脸,一仰首将苦药全灌进肚子里。这情形看在叶祠眼中,也生出许多不忍。
同样喜欢一名女子,怎么舍得她如此痛苦,日夜以药续命啊!这痛,不在自己身心,痛却在心里,虎二的心情他多少是可以了解的。
只是这份痛苦会过继给何晴路,他是如何都不愿意啊!
虎二用手绢拭了拭未婚妻的嘴角,温柔地问道:“小净啊!等你好了,你最想做什么?”宋净之想了想说:“画画啊!尽情地画,然后和爸爸,小胡子叔叔去挖掘现场。”
这些事在她未生病之前是随时可以做,以至于她根本不懂珍惜。等她生病后,有时候连画笔都握不紧,见此虎二连画笔都不准她拿,就更别提外出了。
虎二一听,气得大吼几声,脑袋凑近她问道:“宋净之,你这丫头有没有良心啊?我等你几年了,几年了。你自己算一算啊!你病好了,不是应该马上跟我结婚么?想那些有的没的,作什么。”
小手推开他的俊脸,宋净之一脸冷静地说:“结婚需要这么急么?我才二十二岁呢!或许,说不定,你往后会有更好的选择啊!婚,不需要结得这么早,结婚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要知道宋家是不允许离婚了,大柏宋远是妻子去世,过了十年才续弦。
虎二握紧拳头,高声骂道:“就是要你没有后悔的机会。我才要结婚啊!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些什么莫哲或者是夏天之类啊?”
多年前的旧账都翻出来数落,可见虎二已经气坏了。
宋净之狠狠地拍了他一下。
客厅还有别人在呢!没瞧见妹妹和高个子男生都不敢抬头瞧着他俩。他到好,都不知害羞为何物。
可惜虎二压根不在意。他只在意眼前的女人还是不愿意嫁给他。
想娶这名姓宋名净之的女人,已经过了五个年头,还是不能如愿啊!
他一定要将她变成是虎二家的女人。这样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赶走那些蜜蜂和飞虫,光明正大的端着宋净之丈夫名义,没人再敢觑视他家的女人。
偏偏宋净之不知是何种原因,总是找借口不愿意和他结婚。
他虎二要脸有脸,要钱有钱,对她又是一条心。这没良心的丫头到底还有哪方面不满意呀!
这问题他问了一千遍一万遍,偏偏宋净之就是不愿意告诉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