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厅观看人家夫妻恩爱的吵闹,叶祠与何晴路都年少,颇为尴尬。于是叶祠拉起何晴路静悄悄地出了客厅,绕到后院。
后院有半亩地,居中铺着草皮,初冬时分仍一片翠绿,甚少人踩踏。院子的周边植着许多花卉,错落有致,显然有人精心打理。
只是现在大多花朵已败,入目除了一片深绿,便是枯叶。
叶祠拉着何晴路坐在一条石椅上,交握的手仍旧不愿放开。何晴路用劲抽了抽,仍被这温厚的大手握得紧紧的。
何晴路瞪着他问:“作什么?”
叶祠拉着她的手埋怨:“牵个手也不行?”
“有什么好牵?这是别人的地方,别这样怪尴尬的。”何晴路调高音节:“放手!”
刚刚与人抱在一块,现下握个手也不准。叶祠堵气地松开手,从后一把抱住她,吓得何晴路惊叫一声。“哟!”
掰不开肩膀上挂着两条熊掌,何晴路恼问:“又耍孩子气了?”
“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在你家门前等你三个小时。你母亲都不让我见你一面,现在好不容易见了面,你又爱理不睬的。小路,我很伤心。”
面对叶祠的责斥,何晴路相当无奈。“我不是让你先回家了么?崔大娘那里我自会想办法的。你再等等!”
“你确定要捐肾给宋净之,没有转弯的余地?”话毕,叶祠将脸埋入她颈窝,嗅着她的清香。
何晴路的性子他懂,一旦她决定的事是不可能有回转的。
因此,他害怕他一再等待,会失去她。
她母亲反对是一回事,他有长期抗战的准备。但想到她躺在手术室里,被开膛割肾,他便坐立不安。
刚与虎二下棋时,虎二也提醒他。何家的基因太过自由自我,何家女儿的心比大海更宽广,你若不努力抓住她的心,将她死死地绑在身边。她说走就走,说离就离,从不喜为任何人驻留。
宋净之和何晴路都是何云知的女儿,性子相像,尤其是恋爱和婚姻态度,都是非常被动,不愿被困于婚姻的关系当中。
看着虎二努力了五年都没法将宋净之绑住,他的心情就更加低落了。
“大叶,我决定捐肾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事情,我只是不愿意失去自己的亲人。我不求你支持,但希望你别再反对了。好吗?”说罢,握上他的手,继续说:“我知道你害怕,我也害怕呀!但没什么比生命重要。相信我吧!大叶。”
收紧双手,叶祠轻咬嘴唇说:“小路你太残忍了!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你这不是逼我么?”
何晴路举起手,摸着叶祠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她安慰他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都知道。”
叶祠松开手,将她抱入怀内。“你知道就好了!”何晴路起码是有良心的,哪像虎二天天吼着宋净之这没良心的坏丫头。
他的小路同学心里还是有他的。
叶祠拉开两人的距离,他一脸严肃地说:“你要救宋净之也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晴路脸带笑意,忙问:“是什么事?”
叶祠目光灼热,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先和我结婚。”
吓?!
何晴路惊得猛地推开他,一脸震惊瞪着叶祠,见他一脸镇定,不像是开玩笑。“你……你说结……结婚?!”何晴路难得口吃。
叶祠无奈地笑了,这话题至于把她吓成这样吗?好像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与他恋爱,却不与他结婚,这摆明是要耍流氓呀!
“结婚,你和我。”叶祠再重复一遍,态度相当坚定。他将自己担忧道出:“你躺在医院里,起码我能守在你的身边。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连陪伴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你让我如何放心?像今日你母亲不让见,我便见不着你。你知道我有多焦急吗?”
就算拦不住何晴路要救人,起码也得公证他俩的关系。不让别的男人有机可乘,他亦有底气阻挡。
今晨他可算见识到了,没名没份是多么让人恐惧的事。
闻言,何晴路都不敢看叶祠的眼。因为他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思考再三,何晴路说:“大叶,我不是不明白。但……但我只有十七岁。这……结婚的事还太早!太早了,你选择的机会还有很多,万一日后你看上了别人,就没有机会反悔了。”
果然是姐妹,说词都一样。
叶祠断了她的念头。“我不需要反悔的机会。”我只怕你会后悔。
何晴路挣扎再三,冰似的脸露出了为难之色。“真的不需要再考虑清楚?你年方十八,还有大好的年华,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树上。”
她要点头同意和他结婚,崔小莺一定会拿刀劈她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啊!
“我早考虑清楚了。就看你的意思。”在这个问题上叶祠雷打不动,他只要一心软,这个问题总也得拖上十年八载。他又不笨,怎会不清楚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这摆明就是逼婚嘛!
何晴路欲哭无泪,旋过身,暂时不想看叶祠的脸。忽地,有人走近,一见何晴路便飞奔扑过来,抱住她,叫道:“晴路!”
何晴路微愕,偏首见一身白色运动服,头发短得不能再短的少年,不等叶祠开腔。少年便拉开两人的距离,何晴路方看清他的脸。
他是宋滨,那个跪在她脚边,哭得肝肠寸断求她救宋净之的小弟。
宋滨来看宋净之,听唐管家说何晴路在后院便飞奔而来。他搔搔头,知上回自己太失礼了,宋滨腼腆地说:“对不起!上回吓到你了!”
“没事。”
拉着她的手,宋滨激动地说:“真的谢谢你!太感谢你了!”
他的激动不已,却教人掰开手,随即何晴路好看的小脸隐在高壮的身子后,宋滨只看到一张粗犷的脸,闪着怒火。
怒,是肯定的。刚刚如此绝佳的机会,居然被这不识相的人打断了。
侧过身,还是看不见何晴路的脸,宋滨只好唤到:“晴路,唐管家说晚饭已准备好了,让你一块回去吃饭。”
推开叶祠,何晴路脚步有些急促地走回客厅。客厅往右还有一个小饭厅,宋净之和虎二已入坐,何晴路也不客气地坐下,叶祠和宋滨也相继入坐。唐管家动作迅速地将菜布好,站在一旁侍候着。
宋净之笑道:“不要客气,赶紧动筷。唐叔做的菜非常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别管他人。”虎二挟了一把清菜到她碗里说。生病后的宋净之,不管任何东西都嚼之无味,同一道菜能吃上两口已属不易。
知虎二求婚不成,在闹脾气。宋净之不理他。宋滨却翻了一个白眼,这两人都老夫老妻还好意思天天晒恩爱,有没有为他这单身人士着想啊!他不想再啃狗粮了!
他挟了一柱菜送到何晴路碗里,笑说:“多吃点!”
何晴路点头,道了声谢谢。
却不知两人的举动又惹得另一位小朋友生气了!
叶祠更加确定并且肯定。若不逼何晴路给他一个名份,往后他还得继续忍受着别人对她献殷勤,而他却无任何立场反对。
宋滨笑着对何晴路说:“你一定要多吃一些,养好身体。我知道少了一个肾,生活不方便。你放心吧!宋家一定会负责到底的。手术后,你若想来我家休养也行。我们会把你养得肥肥胖胖的。”
叶祠冷冷地回道:“小路是叶家人,不劳你费心。”
宋滨不解地看着叶祠,又看着垂下脸只顾着吃的何晴路,他问姐夫:“二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虎二也在迷雾当中,遂问叶祠:“晴路怎么算也不可能是叶家的。”
叶祠答:“我要和小路结婚。”
“噗!”
吓得在场的虎二,宋滨直接喷饭,宋净之丢下碗筷骂道:“好脏啊!你们,这饭还能不能吃!”
现在只有叶祠一脸镇静,当事人的何晴路则垂下脸,吃饭,吃饭……
在场最激动的莫过于虎二,只见他丢下碗筷,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叶祠开骂:“小堂弟你懂不懂先后有序,你摆明就是想捷足先登。我是你长辈,居然敢越辈。”
叶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道:“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哪有先来后到之说。”
“我呸!你若跟何晴路结婚,我和小净怎么办呀?”指了指何晴路,“她本应是我小姨子,却变成我弟媳。”
叶祠同样不甘示弱,指了指宋净之说:“她本是我妻姐,却变成我堂嫂。你又让我如何解释?”
叶祠的话简单是火上加油中。“我和净之比你们先认识,怎么算都不应该是你俩先结婚呀!”要是他俩先结婚,那他这五年的等候算什么了!
这两人的对话听得宋净之莫名其妙,她举手,作停。“慢,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这位叶祠同学怎会是你的堂弟呢?”
一人姓虎,一人姓叶。
虎二只好将叶祠的身份再解释一遍。
“哦!原来是虎家的幼子。”宋净之摇头叹息,一脸委曲地对何晴路说:“晴路啊我们跟虎家人牵扯够深了。姐姐是一时失察,你又为何偏要找他们虎家人呢!”
何晴路含着满嘴巴的白饭,圆眼蓄着泪珠看着姐姐,无声地回道:我没有选择啊是他撞上来的,我躲避不及啊!我——
宋净之一瞧,心有灵犀呀,她轻轻点头,表示了解。
虎家人向来不管你喜不喜欢,只一味带着你走,走着走着,你与他已经回不了头了。表现得笨拙,却是精明又狡猾,一路上给你挖了数也数不清的陷阱,随你掉进哪一个,都无法再爬出来。
像她宋净之这般聪慧女子都会马失前蹄,何况是何晴路这般正直的女生。唉!两姐妹都撞上了他们虎家的男人,这是闹哪样呀!
偏虎二拍桌而起,恼问:“你是几个意思呀?我虎二哪一点不够好,配不上你宋净之啊!我们虎家男人又怎么了?你这没良心的坏丫头,我对你掏心挖肺,你还有哪点不满意的?”
又闹脾气了,真不该找个年纪比自己少的男人。宋净之心想:后悔已晚。
宋净之堆着满脸的笑意,拉着他的手笑说:“我说了哪个字是说虎二不好啦!我只盼你别整天掏心挖肺这么血腥,咱们文明点,剪几片指甲就行了,反正能再长嘛!”
“你——”
虎二气得握紧拳头,恨恨地骂道:“我一片丹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这是犯贱呀我!”说罢,一把揪起埋头吃饭的宋滨说:“趁我还没有被你姐气疯前,陪我去练练手。”
两人如一阵风般消失于饭厅。
惹事的宋净之倒习以为惯,只见她缓缓起身,同情地看了何晴路一眼,不顾何晴路求救的眼神,在唐管家的搀扶下转身回房间,深怕她多留一刻,叶祠会跳起来灭口。
饭厅只剩下何晴路和叶祠两人,和一桌已经冷掉的饭菜。
“你也不满意我是虎家人?”相对于虎二的怒火冲天,叶祠倒冷静不像话,还扬起淡淡的笑痕,将僵在一旁的何晴路拉近自己,以食指轻捏着她的下巴,吓得她忙吞下嘴巴里的白饭。
见他一身壮硕,却要冒出狐狸尾巴,何晴路径直摇头。
她一句话也没说呀!
“但刚才你看宋净之的眼神可不是这样哦!”叶祠声音又低又轻,脸凑得很近,近得那温热的吐气直喷上何晴路的嘴唇。
见她紧抿嘴唇不答,他再下一城。“那么和我结婚,做我叶祠的太太怎样?”
两人靠得相当近,只要叶祠一低头便吻上她的唇。
何晴路屏住呼吸不敢喘气,虽暗地想后退,偏哪人一条熊掌圈住她的纤腰,不让她有后退之路。那低沉的嗓音带着诱人的气息。“嗯!做我的太太,怎样?”
大睛瞪得圆又圆,何晴路连眼睛都不敢眨。“我……我……”心跳加速,脸儿泛起了红晕,她抵挡不住这样腹黑的叶祠。
天啊!她能撒盐么!
那指抚上她的唇瓣,柔声催道:“你也很喜欢我。反正我们结婚是迟早的事,不如趁早结了!往后你再也不怕饿肚子呢!”
这个问题请个厨师就行了!
何晴路暗地吐槽。
叶祠仍张狂着一张脸,自我迷醉。
何晴路握紧拳头,心想:再多说一句,他若敢再说一句……她就真的不客气了!没瞧见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全冒出来了!再多听一句,何晴路怕自己会昏倒。
“小路你——”
忽地,背后有人靠近,趁着某人演戏正演得起劲之时,抬手一记手刀,叶祠便直直倒向何晴路,搁在她的肩膀昏了过去。
何晴路忙扶住昏倒的叶祠,抬首见虎二站在眼前,俊脸泛红,不停地揉着手臂,向她做了一个鬼脸。“你知道男人想骗婚时,什么话不敢说。你可不能被骗了!”
“哟!那你应该也说了很多呀!只是净之姐姐人聪明,没有被骗,是不是很可惜啊?”她可以对叶祠动手,不代表别人可以。
他这一记手刀下手不知多重,叶祠脖子上都泛红了。
“咳咳……”虎二假装没有被人拆穿。“夫妻之间的乐趣,你这小女孩懂什么?”说罢,呼来宋滨,合两人之力将虎二抬入客房,让他好生休息。别总想抢在哥哥前头结婚。
将何晴路请回家,虎二就没打算让她回家。崔小莺一口/咬紧,不愿意救小净,他怕会生出别的争端,这下终于找到法子将她拖住了。
哎哟!叶祠啊你总算有点作用了。
屋内宋净之躺在床上看书,见他笑得像只狐狸又像狼的推门进来,知他又在算计人了。
唉!她摊上了只凶老虎,晴路撞上了只笨熊。只是这只凶老虎不但凶,还狡猾。至于笨熊,一点都笨,还懂利用最佳的时机逼婚。
这一虎,一熊都不好对付呀!
“今天心情不错呀!虎先生!”合上书本,宋净之打趣道。
虎二跳上床,抱住她回道:“如果你愿意当虎夫人,我何止是心情好呀!”
“这事等手术后再说。”
“我那小堂弟不是省油的灯,脑袋很聪明。居然不臭要脸的,要比我们先结婚。在虎家来讲,我是他堂哥,按你家来讲,你是姐姐,她是妹妹。哪有这样抢先的呀!懂不懂百行以孝为先啊,都不懂尊敬长辈。”他等了五年了,怎么会让那来臭小子抢先呀!
宋净之顺着他的毛发,笑道:“婚姻讲求缘份,哪有先来后到之说。”
“你若要惹我生气,得做好思想准备呀!”
宋净之手一顿,忙说:“反正我一定是你虎二家的人了!什么时候结婚还不一样。”
正想张牙舞爪的虎二又收住爪子,不同意宋净之的说词。“这是肯定的。就算和阎王爷抢人我都不放手。结婚并不是因为怕你逃得掉,而是光明正大的宣布你就是我的。让那些姓宋的,姓施的,姓方的都不要随便来霸占你的时间。”宋净之只能属于他一个人的。
宋净之没料到他非要结婚是这个原因,不由地大笑。
哎哟!
这可爱的小老虎呀!让她怎么舍得丢下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