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然之间,老僧一纵而下,有如飞鹄。
落地上前冲众人一揖:“贫僧稽首!皇上金安!”接着便侧身向严仲吉问道:“值此灵功见世、国祚临危之际,严太傅只记得唯有监天宗神功盖世,可为天颐朝保邦护国。小禹山天禅寺的无用和尚们想是早被忘了,性见此来甚为唐突,请严太傅治罪!”。
严仲吉慌忙谢道:“今日之变邪奇,只念着监国、护国乃属云州监天宗职责所在,变故尚未察明,不敢打扰了天禅寺众高僧清修,因而舍近求远,没有派人报请天禅寺,实在是急火攻心、应对失措,此为老朽之过!还望性见禅师包涵勿怪啊!”说着向性见禅师深揖赔礼。
他直起身来便求道:“今日之事起变仓促,邪魔侵袭猛恶,刚才这直壁上又现出怪异之景象,我等真不知应作何为,现得佛门法僧驾临,则国运王驾可安,我主无虑矣!现今便请禅师掌度大局了!”。
性见禅师回道:“方外之人何敢妄起嗔念!太傅言重了,这雷鸣羽箭奔袭宝旌都城时,恰巧老衲途经老君山北麓,那羽箭雷响之音典律方正,不象似邪魔之器物,而应为正派之兵刃显威,只是……”
严太傅问道:“只是什么?”
性见禅师却向隆兴帝言道:“皇上,贫僧两位弟子明象、明劫待在御厦宫玄武门外,可否请旨召来?”
隆兴帝应允,使人领命前去。
性见禅师不再言语,面色凝重地细看起崖壁和那半支羽箭来。
过了许久,几名太监便领着二位中年僧人到了崖壁前。
性见禅师背向众人自顾细察,大家也都静静候着,良久,这位老僧才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却是更显凝重与疑惑。
见明象、明劫二弟子已到,便道:“你二人须助我一试!此壁应为一面镇煞法壁,壁上布了密宗镇煞符文,如今强箭破壁,不知祸福!你我且合力使施无畏手印激它一下,以便查看”。
说着向人众一揖:“凶险难料,皇上金身,请率众大人退到竹屋后边!”,隆兴依言。
三僧壁前并排而站,明象、明劫分立左右,性见交代道:“你二人不可尽全力,小心反噬!七分击三分守。”二中年僧会意点头。随着性见一声诀:“印起!”,三人遂左手于脐下成拳结金刚印,右手平掌成施无畏印,聚气于掌同时向符壁隔空印出。
“蓬”得一声,三只掌影飞击,同时印上崖壁,壁上顿时金光闪现,繁复的符文再次显现。
这回不同的是,并非一闪即逝,而是长时烁耀着。
性见定睛细看,符文金光里有众多血线游走,那血线游动看似缓慢无序,但退后一观,即明白这些血线均有固定的方向,那就是金光最弱之处。
丝丝血线聚向了一个最弱点,再看那个金光最弱之点---赫然便是羽箭牢牢钉入之处。
性见禅师看罢,暗念一声:“仁心万幸!”。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悲悯冷寂的佛号:“无量寿!我佛慈悲!”,众人愕然抬头,不知何时,那竹林枝上又立了一高一矮二位老僧。
性见急忙上前迎道:“不知方丈师兄驾临,失礼则个!”,那二僧自枝头飘然落地,若履平川。
矮小老僧慈眉白须,却脸光少褶。一落地便对性见说道:“师弟不需多礼,这可是三百年前圣战所遗的镇煞符壁,里边有许多兽人元婴煞星,一旦逃了出来便要天大大乱了!”
“兽人煞星?可是三百年前圣战敌方,席斑大陆芜血州的兽人精灵?”性见问道。
“正是那一班煞神!”矮小老僧细看了一阵符壁说道:“你们快快随我结楞严佛阵,加布镇煞法禁,以保万全!”
性见师徒三人听了不敢怠慢,随着矮小老僧趋到岩壁前,由矮小僧人居中,五僧面向岩壁呈半圆形盘桩坐定,齐声开始念唱经文:“南无萨怛他,苏伽多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南无萨怛他,佛陀俱胝瑟尼钐,南无萨勃陀勃地,萨跢鞞弊,南无萨多南,三藐三菩,俱知喃,娑舍啰婆迦,僧伽喃,南无卢鸡阿罗汉跢喃,南无苏卢多波那喃,南无娑羯唎陀伽弥喃……”
隆兴与严太傅等人见众和尚所念经文,没一句能听得懂,但看众僧人面色严肃,俱是一副大敌当前的镇重神情,也都默然,静静等待着。
五僧吟念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止住。
矮小老僧从脖项上脱下念珠,双手持成环状咒道:“妙湛总持不动尊首楞严王世希有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只获法身愿今得果成宝王还度如是恒沙众……一一光明,皆遍示现,十恒河沙,金刚密迹,擎山持杵,遍虚空界。大众仰观,畏爱兼抱。求佛哀佑。”
“一心听佛,无见顶相,放光如来,宣说神咒!”矮小老僧念完,持念珠双手缓缓向前推出,五僧同时脱口一声长咒:“唵--!”念珠环环生出一道金色光环来。
那金色光环飞快飘出套向羽箭,一轮金色光圈印上了符壁,慢慢缩小,环在羽箭入岩的根处,缩成一个光点,随即金光转淡,又渐渐隐去。
五僧缓缓舒了口气,矮小老僧对性见说道:“师弟,引我去见皇上吧!”
君臣人众早先便退在竹屋之后,此刻,隆兴帝神情不愉,愠怒地狞视着一位紫袍官员。
那紫袍官员面红耳赤,自然明白:自已身为皇宫禁军左统领,如此深宫严禁之地,九五帝尊当前,这些个和尚想进就进,不经请旨便任意主事,就是施个礼也是“贫僧”在前“皇上”在后,直把这皇宫当自家庙堂了,这皇上怎会高兴?
隆兴帝虽然不快,但净土宗小禹山天禅寺本为国庙,今日种种邪异之事,文武百官均不明就里,当前也只有这些个高来高去的佛家或能查明缘由了。
这边见性已引着二老僧前来问驾施礼,只得回道:“性寂方丈、性闻禅师别来无恙啊!”
性寂方丈道:“无恙!无恙!谢皇上挂怀!贫僧未请而入,还请皇上怒罪!”,隆兴勉强道:“无妨!”。
性寂正色道:“因眼下巨变徒生,事关国运歧途、万民福祉,百年隐情今日也不得不告于皇上了,有请皇上移驾方便之地商议!”
隆兴帝听得“国运岐途”“百年隐情”之语,面色一变。随即对严仲吉说道:“太傅!遣退众臣,你我与众法僧前往敬书阁说话”,末了又叮嘱道:“召徐奉常也来!”。
严太傅召集了文武众官员,一番安排,大家便作鸟兽而散,那紫袍左总领临走又看了两眼竹林上方。
遣退文武官员后,众人简简用了一些膳食,只是天禅寺僧们的斋饭因临时整治,颇费了点时间。
待齐聚敬书阁时,已到了亥时。
满天星星,无月。
严太傅命人点亮了敬书阁各层的长信宫灯。
敬书阁建有五层,为皇宫存书之所,隆兴也时常在此遣书弄画,顶层设了一间评书堂,堂壁上挂有一些诗画,品致清雅,用于密商事务,的确是一个极佳所在。
君臣僧俗诸人到了评书堂,便分尊卑而坐。
唯有严太傅驻足在一幅街景画前,审视良久,方才落座。
隆兴帝问道:“性寂方丈方才所言百年隐情、国运歧途是何所指今日早晨那火羽飞箭、邪魔逆袭又是怎么回事?而崖壁上金光闪现,奇象丛生,令人如坠雾里云中。方丈佛法高深,想是已经洞若明烛,还请详告!”
性寂回道:“皇上勿急!今日急变,看起来似突兀无常,细察查却又是运数使然。贫僧虽了解一个大概,却也称不上洞若明烛,因个中尚有不解之处,也存在疑惑,但这后山镇煞坚壁之象,的确是早有隐情,贫僧需得先行向皇上奏明!”
隆兴道:“愿闻其详!”
性寂方丈怅然闭目沉思了一阵,才娓娓说道:“三百多年前,兽人之王狄狲不知得了何种奇缘,修得灵功大成且还掌握召唤野兽驱役之法,捍然攻击我人界星箕大陆,号称要尽灭人族,重塑大地秩序。兽人大军本就凶残善战,难以抵挡,狄狲却还派遣众多兽人方士潜入各地,驱唤野兽袭城。”
“一时之间,前头强敌入侵、后方万兽成妖。四处八方、血流成河,人命轻如草芥,朝不保夕!”
“眼看着人族遭灭顶之灾、行将覆亡之际,我天颐朝圣主圣德皇帝贤德圣明,邀得道宗无极山玉清观虚无子仙长、佛宗无明山龙隐寺淳木禅师与监天宗修成灵功众弟子同仇救世。十数日之内尽屠狄狲所遣的兽人方士,稳定了后方、人心,各门派宗会也纷纷参战,勤王救国。”
“而后又经几番血战,最终引诱兽人军团聚到这大陇山麓,一举伏击歼灭。我净土宗住持代代相传,当年与兽人军团大陇山一战,流血漂橹,双方均死伤无数,若非人族方突然出现九条飞龙助阵,还属胜负难料之数。”
“这世界真的有龙”隆兴诧异道。
“当今之世,未听闻有人见过,但天禅寺僧不打诳语,却是众所周知的。”
“这九条飞龙是由当时参与勤王护国的一个世家--‘天机门'所召唤,故老相传,只有神的子孙,也就是身存神之血脉的人,才能召唤到飞龙,飞龙也只服从于神的血统,而当年,天机门宗主阳蔺城正是一名龙之召唤者。”
“在人类与兽人军团决死一战最关健的时刻,九龙应召前来驰援,吹气成霜,冰冻一切,兽人军团难以抗衡,最终崩溃。”
隆兴帝嗯了一声道:“倘若真是这样,这个‘天机门’可谓是立下了不世奇功的,怎么现今都没听说有这么一个门派。”
“天机门召龙助战,使得人族一战而天下大定,当然功勋卓著,但战后,阳蔺城不仅谢绝圣德帝的封赏,反而在一夜之间,解散了天机门,驱尽门徒,带领着阳氏一族迁移隐居了起来。”
隆兴不解道:“这又为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