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的世界》 第五章 不眠

    送到清凉寺，郑飞便走了，走之前他给方寸留了个电话，告诉他有了固定的住所和电话后打过来，以后案情有什么进展可以告诉方寸。

    送别郑飞，一言和尚将方寸安排在了上次来的那间客房，这个客房单独一个院子，很是清静，以往都是虚尘大师的客人才住进来。方寸把物品一一摆放好，将父母的骨灰盒放在床一侧的高桌上，仔细的擦拭了一遍。

    一言和尚见方寸整理妥当，便说：”我带你去见我师父。“

    方寸点头，随一言和尚来到虚尘大师的房间。屋里还是原来的样子，窗户完全不透光，只靠几只蜡烛照明，给人一种昏暗的感觉。

    方寸向前给虚尘大师行礼，他觉得大师好像比上次见时脸上的皱纹浅了一些，眼睛亮了一些。

    虚尘大师脸上的皱纹是浅了些，脸上的笑容可是一点没变，看着方寸，慈祥的说道：”孩子，你靠近些，我好好的看看你。“

    方寸走到虚尘跟前，虚尘伸出手握住方寸的小手，道：”孩子，听到你父母去世的消息我很是悲痛，我跟你父亲是忘年好友，我知道他的过往，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啊，我说的不是他的医术，而是他的为人，你以后长大就能慢慢体会了。“

    虚尘缓了缓，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你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去处，不如你就先住在这里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好？”

    方寸有些犹豫，小声道：“只是……”然后不说了。

    虚尘见方寸吞吐的样子，笑着问：”只是什么呢？“

    方寸挠挠头，道：”大师，我愿意住这里，只是我不想做和尚，我不想剃光头。”

    一边的一言和尚没忍住笑出声来，虚尘道：”我没让你做和尚啊，我说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随你。“

    方寸连忙点头答应，谢过了大师，推着一言和尚就出去了。

    寺庙里的生活是清苦甚至是枯燥的。早四点，便有僧人打板，众人闻板而起，叠被，洗漱，接着钟鼓声起，方寸跟着众僧人一起来到大殿上早课。只见僧众都有自己的固定位置，非常认真的向佛像行叩拜之礼，然后肃立，双手合十，跪倒在地。

    方寸见大家都非常虔诚认真，他小心的站在殿外，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打破了这神圣的时刻。片刻后，木鱼响起，众僧端坐于蒲团之上，开始念经，说是念经，其实有些像唱经，声音婉转起伏，僧人们乐在其中，外人旁观则枯燥乏味，昏昏欲睡。还好方寸第一次见，觉得稀奇，还能耐心在旁倾听，他听不懂念诵的经文，单觉得众人一起念诵同样的东西，很是庄重壮观。

    七时许，诵经结束，方寸随众人去斋堂吃早饭，早饭只有粥，有僧人负责分餐，众僧默默端粥坐好，念小段经文后开始吃饭，吃饭时方寸要问一言问题，见整个斋堂无人说话，都在默默吃饭，他也就忍住了，吃完饭后续念一段经文才算结束。

    饭后方寸问一言接着做什么，一言说要坐禅。方寸又问什么是坐禅，一言说坐禅就是闭目端坐，修定发慧，也就是静坐修行，去尘念，生智慧。方寸听不太懂，就跟去看一言坐禅，看了一会儿，心想：我明白了，就是闭着眼坐着发呆。

    方寸连跟了一言三天，发现一言和尚不是礼佛就是静坐，除了诵经，话都很少说，和尚的生活还真是无聊。

    方寸不再关心僧人的生活了，他每天早上随僧人一起起床，然后就开始写大字，白玲教过他三本书：《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三本书的字方寸基本认全了，练习写字也两年有余，现在写的字也算端端正正，有些模样了。

    写过几页大字，就到吃早饭的时间了，他每次都在僧人去斋堂之前先去盛粥，吃完后就离开了，自己一人在清凉山四处闲逛。他避开游人多的地方，专走极少人走的山路，或者是没有路的地方。山上哪里有口泉水，哪里有个山洞，他都知道，还时不时的采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回来分与一言和尚吃，好在山上只有一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方寸在山上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一晃方寸上山已有两月，期间他给郑飞打过电话，问他坏人抓到了没，郑飞说他问过刑警队的朋友，这个案子很难办，卡车那边的线索查到一半断了，别的线索也没什么进展，估计这个案子短时间破不了了，还告诉了方寸一个消息：武当山掌门人任道长去世了，他在一条新闻里看到的。

    方寸在山上呆着无聊，能去的地方都去过好多次了，一日他闲来无事，不觉溜达到虚尘的房前，他想虚尘大师天天呆在这房子里做什么啊，他怎么不出来活动活动啊，天天坐着腿脚都会坏掉的，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对，就扒门缝向里看，可里面太黑什么都看不到，他一着急手往前一推，门开了，只见虚尘依然端坐在里面，笑着看向他。

    方寸不好意思的嘿嘿笑，把自己刚才的疑问说了出来，并劝说虚尘出去走走。

    虚尘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你看看我的腿。”

    虚尘说着把裤腿拉起来，露出了枯瘦如木棍的腿，腿上没有一点肉，干枯的皮肤紧贴着骨头，即便是方寸也能看出来这个腿恐怕是走不到院子里。

    方寸忙说：“大师，对不起。”

    虚尘摆手道：“五年前，我的身体出了毛病，自腿开始肌肉开始萎缩坏死，只几个月就蔓延到了大腿，没有办法我给你父亲打电话，你父母立马就赶来了，那时候你还小，你母亲抱着你，还把你折腾感冒了。”虚尘表示歉意得看了看方寸接着说：“你父亲连续给我医治了7天，肌肉萎缩终于停止了，老衲我也得以苟活了这五年，无论谁找你父亲治病，他总是毫不犹豫的赶去尽心而为，这医术仁心让老衲钦佩啊。”

    听了虚尘的话，勾起了方寸对父母思念，他心里不只是觉得父亲利害，更萌发了要向父亲学习的念头，不能整日呆在清凉寺了，这里的生活不是父亲希望我过的，我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了？

    “方寸，在想什么呢？”虚尘的话打断了方寸的思路。

    “大师，我要离开这里，这里不适合我，”方寸坚定的说。

    “哦？那你想去哪里，做什么？”虚尘很意外。

    “我不想过和尚的日子，我对经文也不感兴趣，我想去城市里，我要去学习很多知识，，或许将来我也能像我爸爸一样厉害，我要像父亲一样的志在四海，行走天下，”方寸越说思路越清晰，越说眼睛越亮，”不过我现在还小，不能行走天下，我要找一个学校去上学，好好得学知识，一个城市，一个有大海的城市，滨海，对，我要去滨海市，那里的大海喜欢我，我要去那里，那里还有胖伯送给爸爸的房子，我也有地方住。“

    方寸说到最后神采奕奕，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方向，有了目的，他盯着虚尘和尚，满是渴望的样子。

    虚尘笑了，不是刻在脸上的笑，而是开怀大笑：”哈哈，小方寸啊，我今天很高兴，说吧，你想什么时候去？“

    方寸毫不犹豫的说：”立刻马上，现在就走。“

    ”你这孩子啊，哪用这么急，这样吧，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出发。“

    方寸高兴的蹦了起来。

    ”你把一言叫来，我跟他说几句话，明天他跟你一起走。“

    ”啊，一言哥哥也去？“方寸瞪大了眼睛。

    晚上，方寸躺在床上，他很激动，他看到生活的光亮重新照进来了，让人心动的生活又要重新开始了，他一夜无眠。他其实已经两个多月无眠了，自他从医院醒来后，他夜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