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随着一道娇柔的呼唤声,张炀极不情愿的撑开了双眼。
醒来后,入目的是一张容貌姣美的少女的脸,她用柔和的眼光看着张炀,嘴角微微一笑道:“陛下,现已是五更天,该是上早朝的时候了,外面大臣们都在朝堂上候着您呢。”
“唉,朕知道了,朕知道了。”
张炀不耐的叹一口气,粗暴推开了她,披头散发的起身坐了起来。
房里早已等候多时的两个小太监见状赶紧迎了上来,替他更衣以及整理仪容……
是的,张炀的身份是一个国家的皇帝,而这枕边人是他的皇后陈盼盼。
他的国家业国虽然疆域算不得辽阔,只是一个六城二十四县人口不过百万户的小国,却因地处南北之间的交通要道,商业极繁茂,是周边列国里最富裕的国家。
而他的皇后虽然年仅十八,只比他小了两岁,却也是聪敏早慧,知进退明得失,为臣子们称赞有加。
综上所述,张炀理应是为所有人都羡慕的对象才对。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因为张炀,是一个穿越者!
首先,自幼在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长大的他实在受不了这类似中国古代的生活方式。
没有wifi,没有游戏,没有电视电影……一个像样的娱乐方式都没有,作为皇帝唯一的乐趣就是晚上在宫里造小人,连偷偷出宫看个风景都要被臣子们批斗一番!这种无趣的生活,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但他还是难以适应。
其次,他前世也就是一个爱玩游戏爱追剧看小说的大龄死宅,现在突然要他做皇帝,你让他该怎么做?
前世作为一线城市里的拆二代,他生活基本没太大压力,自从大专毕业后就宅在家里玩耍,学校里学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
别的人穿越做了皇帝都会搞的“发明创造”,他一概不会,就连火药的配方都弄不清楚比例。
别的皇帝与生俱来的政治手腕他更是学不来,他上辈子做的最高的“官”就是初中时候的小组长,而且还因带头抄别人作业没几天就被老师撤了!
这一切的因素都导致了张炀对于当皇帝这件事情十分反感,要不是他对死亡本能的畏惧,有时他甚至想上个吊自个杀试试看能不能再穿越一次。
“皇上,皇上……”看着皇帝又发起了呆,小太监内心深处叹了口气,熟练的轻声将其叫醒。
张炀回过神来,没理会小太监,仔细瞧了瞧铜镜上那张略显稚嫩的清秀脸庞,又是欣慰的笑了。
呵,无论怎么说,这辈子虽然还是死宅,但却是一个长相帅气的死宅,这倒是不亏。
收起各种心思,张炀起身摆好了架子便上朝去也。
……
皇后寝宫离朝堂并不太远,没两步路张炀便来到了上朝的地方——紫金白玉宝殿。
宝殿里的路面以上好的白玉铺造,在灯火的照耀下,隐隐散发出温润的柔光。大殿的几根黄金支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纹,尽显皇家气魄。殿里的灯盏、砖瓦……一切饰物皆是以黄金白玉做成,极富土豪国家的特色。
张炀背身来到龙椅前,一眼望去,朝堂景象与往日无差,群臣也是各有姿态。
有人站在原地闭目养神,有人拿着自己准备上奏的奏章反复观看,也有人与熟识之人相互寒暄聊天。
在这偌大的宫殿里,这些站在朝堂下的人在张炀眼里并无太大区别,用简单的“臣子”二字便能完美概括。
唯有两人是与众不同的,这两人皆在朝堂之上,独自形成气场,与下面人形成鲜明对比。
一人是椅卧在左边帘后的太后陈氏,另一人则是龙椅右下方不动如山笔直坐着的宰相纪驰风。
这两人里,陈氏并非张炀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却因其家族势力的庞大在业国成为了商人们推选出来的代言人。而宰相纪驰风则是张炀的亲舅舅,出身于将门世家,在军中有非常高的威望,直至今日虽业国名义上是皇帝亲政,皇帝却也必须依靠他的力量以制衡太后陈氏。
这样一来,业国总体就分为了三股势力:代表着商人势力的陈太后,代表着武将势力的宰相纪驰风,还有被少数寒门出身的文臣拥护的皇帝张炀。
这其中,张炀的势力最小,从在这个商人的国度里只有少数不从商的寒门子弟支持他就可以看出。
纪驰风则是略胜张炀一点,因在久未对外战争的大背景下,武将的势力自然是一降再降,根本没法和有钱有势的商人集团相比。
业国存活于世的最大资本就是其商业之繁茂,所以毫无疑问,三方势力中还是太后陈氏权势最盛,以至于必须要皇帝和宰相联合起来才能勉强与之对抗。
“咳咳咳!”
“咳咳咳!”
掌印太监见皇帝张炀已就位,便咳嗽了几声,提示下面大臣该开始上朝了。
大臣们听着这几十年不变的熟悉声音,当然是放下眼下事物,轻车熟路的站到了自己的位置,等待着上朝的开始。
“跪!”掌印太监捏尖了嗓子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张炀懒懒回应。
“谢万岁!”
经过了程式般的上朝仪式,太监又喊了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后,早朝终于开始了。
话音刚落,一位中年大臣立马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太后娘娘、丞相、皇帝陛下,臣有本要奏。”
张炀定眼一看来人是谁,原本懒散的姿态立马就收敛了一点,这人是礼部尚书方青柏,同时也是张炀这具身体的老师。
要知道,业国的官职体系和张炀前世的某些朝代略有相同,但三省六部制里没有三省,只有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丞相这一官职只是名誉上的,且并不是每朝都会有,只有在君权处于弱势时才会设立。
而方青柏出身寒门,照常理来说本不可能位居此高位,他之所以会得势说到底还是因为张炀的意外上位导致。
如此看来,作为在朝堂上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亲信大臣,张炀当然不敢对其有所怠慢,他虽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安稳度过一生,可皇帝一点权利都没有可不会过的太安稳。
于是张炀正经道:“老师请讲。”
“禀太后娘娘、丞相、皇帝陛下,当年妖后李氏欺陛下年幼,趁先帝患病卧床之际擅自强迫替陛下更名,以此折辱陛下,如今陛下登基亲政,这名字……是不是应该改回来了?”
方青柏的目光没有锁定在当事人张炀身上,反而是直直看向宫闱里太后的方向,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换做刚穿越时张炀还可能会有些不忿,但现在对于这种情况他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业国目前的政治生态是凡有事要先询问太后的意见,再询问丞相的意见,到最后才是问皇帝,如果一件事情得到了前两位的一致认可或反对,那这事情就可以定性了,张炀的声音便不再重要。
可见张炀这皇帝做的有多憋屈,不是傀儡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过嘛……张炀倒是一点都不慌,因为这种情况大概是保持不了多久了,原因是……太后病了,而且病的可能不轻。
“咳咳咳咳……哀家觉得可行,堂堂一个皇帝,不能叫这种……咳……这种恶名,该改。”太后言简意赅,即使话语里能听出身体有恙,却依然不减威势。
一把手发完话,这就到了丞相纪驰风了,只见他略做思考后额首点头道:“是该改,古往今来,‘炀’都作为皇帝生后的恶谥使用,普通老百姓用这名字没什么,换做皇帝使用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说完,不等张炀说话,他又道:“既然方大人做此提议,这名要怎么改想必也有了腹稿吧?”
方青柏不急不慢道:“臣倒是想了几个名字以供诸位参考,至于合适与否还要诸位商讨才能决定,臣不敢擅自独断。”
“咳咳……方大人但说无妨。”
“那臣就献丑了。”
随着太后和丞相对他提议的认可,方青柏这就不慌不忙的拿出手里奏折准备说话……
但就在这时,一直一声不坑的张炀说话了……
“等等,朕不同意。”
听到这冷不伶仃的一句话,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张炀,眼里不约而同的充满了疑惑与奇怪。
张炀不管那么多,放声道:“其它事情都可商讨解决,唯独这件事情不可。”
其实吧,张炀对这名字挺满意的,甚至到了非它不取的地步。
因为他这具身体的名字和前世是一样的,就连字都没变,区别只在于前世的名字是爹妈取的,这具身体的名字是在政治斗争时被敌人强迫改的。
它存在的意义是能时刻提醒他自己是谁,更能让他记得自己的根在哪里,就算这名有别人说的那么不好,那他也绝对不会妥协,这是不容碰触的底线。
“可是陛下,谥法里说‘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好大殆政曰炀,薄情寡义曰炀,离德荒国曰炀’,这是不是有点……”接下来的话方青柏没说下去,不过意思大家也都听明白了,总之就是不太合适。
不过张炀却不肯妥协,坚持道:“谥号是谥号,名字是名字,两者之间并无太大联系。”说着语气又转换为平缓,“而且,它还能时刻提醒朕当初妖后所带来的屈辱,这份屈辱非莫大的功绩不能洗也。”
“陛下圣明!”
听完张炀这番话,方青柏没话说了,甚至还有些感动,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且对皇上有益,皇上必然不会反对,所以就没有提前和他商量,没想到皇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深刻独立的想法,如此看来将来当今皇上未必不能成为一代英主,泽被万民!
不过他没话说不代表这事就完了,太后又开口说话了,只是这语气变得略微有些微妙:“皇上现在代表的可不是自己,而是整个业国皇室……咳……得此恶名,让其它列国如何看待?又让我国百姓如何看待?哀家认为这事还应妥善解决才是。”
太后一发话,底下立马有不少大臣随之附和。
“太后所言极是,皇上之事皆乃公事,万不可因个人情绪轻易决定,还应再做商讨,妥善处理。”
“是啊,应该妥善处理……”
“臣附议……”
“……”
张炀看了看,果不其然,附和太后的人里又有那几个靠拍她马屁上位的亲信,完全对太后唯首是瞻,一点也不给他这个皇上的面子。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兵卒,相比起以往,太后最重要的几个得力干将户部、吏部、工部尚书这次都没说话,皆是装没听见一样闭目养神。
张炀知道,这些人和那些溜须拍马之徒不同,全都是有能力的聪明人,他们的不说话是在太后大病之下处在观望状态的表现,只要自己这皇帝做的不是太糟糕,以后必然又会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改投到自己门下,至于丞相纪驰风?呵呵,这些商人世家出身的大臣们可聪明的要紧,他们要的是平衡乃至平稳,而不是让代表着强权与动乱的武将势力掌权……
“嗯……本相倒认为,皇上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况且别国如何看待我国皇帝不是依名字而看,而是看其所做所行,百姓看待皇帝也是看他有无施仁政利万民,与名字并无太大关系。所以,这事情就依皇上所言吧,保持原状,不做更改。”
“是啊,丞相说的在理,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随着越来越多的大臣附议,即便是权势滔天的太后也没了办法,只听见宫闱后隐隐传来的一道冷哼声,此事便尘埃落定,不再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