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两刻钟后,
秦也、陈礼二人气喘吁吁赶来面圣。
“微臣秦也、陈礼叩见太后娘娘、丞相大人、皇帝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张炀忽然反应过来:“不对,给朕继续跪着!不把专案司利用刑讯逼供害人致死一事说清楚,你们就别起来了!”
“……”
如果张炀能往底下两边望去,一定能看到大臣们隐约翻着的白眼。
他们是在鄙视皇上拙劣稚嫩的演技。
因为在他们眼里看来,从皇上召见二人,再到现在的这一番话,看似语气颇重,实际上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拳拳爱护之心,完全把二人当做了他的‘自己人’对待。
毕竟‘问责’与‘责问’之间,虽看似意思相近,实则还是有挺大差别的。
……
再说回朝堂之下。
几乎在二人受到皇上责问的一刹那,两人的表情便发生剧烈变化。
秦也还好一点,只是抬起头来眼睛瞪得滚圆,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而陈礼则先是皱眉深思,后又打量起周围冷眼旁观的大臣们,最后把目光投向上方,一脸的不可理解。
陈礼拱手道:“回禀皇上,臣等愚钝,不知皇上所说是为何事。”
“哼,内务监吴总管说,尔等在专案司里胡作非为、盗用职权、草芥人命、对人屈打成招,可有此事?”
秦也又惊又怒:“什么?吴大人竟如此污蔑臣等?!”
陈礼满脸悲愤:“小臣……小臣甘以性命担保,专案司内绝无发生过此事,请皇上明察秋毫!”
“那好,既然你们如此执迷不悟,那就叫让吴总管来给你们说道说道罪状。”
张炀转向站在右下方,看向面无表情的内务监总管大臣:“吴总管,有什么但说无妨,别给他们留情面,请吧。”
吴总管站出队列,拱手:“是陛下。”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道:
“前几日,臣听闻专案司在宫里大肆抓,其理由是疑他们与刺杀皇上一案有关,臣以为专案司此行为乃查案心切,本无可厚非。
可在前日,内务监忽然接到宫里十余名下人告发,说是专案司名为要求协助办案,实则抓回到专案司后对其施严刑拷打,妄图使人屈打成招,最后还有人受不了酷烈刑法,当场死去。
本官敢问二位,此事是否属实?若属实,二位是否有盗用职权、草芥人命、屈打成招之嫌!?若是如此,按照我业国律法,二位又是否该承担起罪责?!
二位又可知,你们所害死的可是天子家仆!?”
说完,吴总管斜着眼睛冷漠看着他们,最后一段位话虽句句都是在质问,从语气来看却像是已经将他们定了死罪。
到这时,周围人也想看看这两位帝党先锋的表现。
毕竟在之前,他们一直都认为皇上应是更青睐方青柏那一派,因为方青柏的寒门一派一直在民间卖力吆喝,替天子笼络人心(塑造仁君形象),皇上能平安的成长至今,他们应是有很大功劳的。
可现在皇上亲点的第二批心腹重臣,竟然一个是与楚家有关的前绿林豪杰,一个甚至是货真价实的、很少亲自下场的陈家族人,虽然陈礼不是陈家嫡出,但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事情了。
这里面的性质对于其他人来讲值得深思,对于方青柏一脉来讲可有些严重,他们可是一直倡导通过科举取仕,而不是如今的由皇上钦定。
所以大臣们想看看这二人到底是因为能力出众被皇上选中,还是因为皇上有意弃寒门而亲世家,故意为之。
在万众瞩目下,陈礼发话了。
“禀皇上,小臣有一事不明,想请吴总管帮忙解答。”
张炀心领神会的点头,示意请讲。
陈礼不疾不徐对吴总管问:“请问大人,‘要求他人协助查案’这一职权应当如何理解?”
吴总管自信一笑,不假思索道:“要求他人协助查案,自然是只能要求,而非强行逮捕,被要求者都应有拒绝之权,协助查案更是只能审问,而不能动用私刑,用刑是牢狱专属,而非你专案司可用!不知这解释,陈主事可否满意?!”
陈礼笑吟吟点了点头,拱手道:“吴总管大才,三言两语就将其解释明白,小官颇为认同,自然满意。”
说罢,他便安之若素扭回头来,没了后话。
“……”
看到这一场景,所有人都愣了,有点搞不清状况,按理来说面对质问,陈礼要么就反驳,要么就认罪,现在什么都不做算什么意思?
吴总管第一反应也是蒙了,可随之而来的则是愤怒:“然后呢?!”
“什么然后?”陈礼一脸茫然。
“既然陈主事认同本官的话,那就应该在皇上面前认罪才是,何有面目还不知羞耻的立于朝堂之上?!”
陈礼莫名其妙:“小官不知所犯何罪?请吴总管指点。”
“你专案司强行逮捕天子家仆,是为不合规矩,又施严刑拷打,此乃盗用职权!还……”
“等一等吴总管,小官可没有强行逮捕他们,可别污蔑小官。”陈礼打断道。
“哼!你说不是强行逮捕,那敢不敢请被关押者上来对质。”
“不用他们来对质,皇上便能解释此事。”陈礼淡然自若:“诸位大人,既然宫里下人皆乃皇上家仆,那皇上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有权替他们做选择,吴总管,小官在请求他们调查时可都事先请示过皇上,并且经过了皇上的同意,从这点上来看,我们专案司应该没有问题吧。”
轰~
陈礼说完后两边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这一番话是否没有问题。
好像想来想去,还真挑不出毛病。
业国对于奴仆的法律是:甘为奴者乃所在家族家主私有财产,家主拥有对奴仆的一切支配权。
而宫里的下人们虽然地位比外面世家的家仆地位高了许多,但总归性质上还是奴仆,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既然如此,虽内务监才是管理宫里下人们的机构,但皇上替自己家仆做这种‘小选择’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至少在不考虑内务监态度的情况下,理论上是挑不出毛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