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欲养而亲不待,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话便是楚轩此时的写照。时间已是楚轩转生而来的四天后,桓王的身体每况愈下。楚梦魂用了一天时间召见了往昔的旧部袍泽,便安然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此时的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迷中度过,楚轩以人子之礼每日陪伴楚梦魂之侧,大部分时间都陪在了桓王之侧,而府中的各项事宜,则有武诗韵自告奋勇的接管!
看着武诗韵抛开公主身份,以楚家媳妇身份乐在其中的处理着各项事宜的武诗韵,楚轩心中暗暗叹息,这份情债,怕是难还啊。
他不会去考虑,就算是能还,他真的肯还么?
那些心怀鬼胎前来探望的宵小,基本上都出武诗韵负责接待的。武诗韵虽为公主之尊,却是星光大帝亲自赐婚给楚家的媳妇,楚家人定不枉,武诗韵以楚家媳妇身份处理这些,自无不妥。
武诗韵送走一波又一波各怀鬼胎的探望之人,美目中闪过一丝忧虑。
在苍穹大陆,这个以武力为主题的大陆,因为气运之力的存在人们形成了统一的帝国,但中央集权,高度统一却是遥不可及的,类似科举取士的人才选拔更是无稽。目前构成朝廷的这可参天大树的,除了皇室这个主干,便是世家这个分支!
此时的世家与楚轩前世科举前出现的世家极为类似,朝廷依靠世家获得人才,世家依靠为朝廷效力得以延续。二者可以说是不可分割的存在,但朝廷对世家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苍穹帝国之所以亡国,便是因为皇室势微,大权被世家把持,瓜分,最终导致天下大乱,在十余载的角逐中,无数的尸骨铸就了如今的三大帝国,诸多小国!
说到底,世家就是特权阶层,而皇室便是最高的特权阶层,也就是最大的世家。其他世家在皇室面前都是小世家,但这样的小世家联合起来的力量,即使是皇室也是不容忽视的,甚至也是要退让的。例如楚轩前世,雄才大略如曹操,也要仰仗荀,陈这些世家。虽有心打压,却也不得不重用。而最终曹氏被司马氏取代,也恰恰说明了曹操的深谋远虑,但奈何神通不敌天数!
而且,世家还有一个可怕的特性,那就是新生能力,出身草根的展天骄,楚梦魂在随着武长林创建星光帝国后,也就成了星光帝国最大的两个世家!
最大世家的皇家尚有兴衰绝灭,其他世家自然也有起伏。
作为星光帝国二号人物,其一举一动都是全国上下的焦点。在不刻意隐瞒的情况下,擎桓王被功法反噬,不久人世的消息不胫而走。
在这片以武为尊的大陆,死亡对人们而言要比楚轩前世所在地球要寻常的多,除了楚梦魂的亲人,袍泽旧部,人们更关心的事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
楚家没落了,桓王府威风了不足十年的光景便要彻底没落了!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定论。先不说楚轩这个废物是否有资格继承桓王之位,使王府继续存在,单单是楚轩未满二十周岁前的这两年断层的时间里,桓王府是否存在还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苍穹大陆,只有加冠以后才能继承爵位,像楚家这种老王死,继承人未加冠的情况,也是必须要等到子嗣加冠后才能继位的,这便是所谓的断层!这样断层下,其世家是有名无实的,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苍穹皇室之所以会被各大世家瓜分,根本原因便是因为出现了这样的断层!
楚梦魂征战一生,是帝国人所敬仰的英雄,但身为军人的他难免有些直来直去,权利堪称一手遮天的他在朝中结仇的人比比皆是,擎桓王在世的时候,这些人自然不敢蹦跶分毫,然而在老王继位,新王尚在成长的时候,这些人又怎么会让楚轩好过?
执星光帝国军权牛耳,以楚梦魂为核心的楚氏集团,拥有的利益又让多少人眼馋的流口水?这份蛋糕,又其实楚轩这个稚子可以守得住的?
就这般,在绝大多数人的共识下,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风波正在以桓王府为核心的风暴正在酝酿着。
这些事,瞒不过楚轩,也瞒不过冰雪聪明的她!
但楚轩却丝毫不加以理会,单纯的以人子尽孝,这并无不妥,却让一整颗芳心都系在楚轩身上的武诗韵颇为担忧。
她深爱楚轩,相信楚轩的能力,但面对这种危如累卵的局势,由不得她不对楚轩担忧。她以公主之尊做这些琐事,并非单纯的向楚轩强调她的身份,更是希望借着自己的身份,甚至借助皇室的力量震慑宵小!
“不要老是愁眉苦脸的,眉头皱久了会长皱纹的!”武诗韵的身后突兀响起楚轩轻柔的声音。
“楚二哥,楚叔叔他……”武诗韵惊喜转身,一个绝美的少年身影映入楚轩眼帘。
十八九岁的花样年华,雪白无暇的玉肌,远山黛眉,楚楚动人,一双如夜幕星辰般璀璨的双眸,乌黑而又轻柔的秀发,这几日担忧下眉宇间残留的几分柔弱,让人情难自禁的升起无尽的爱怜。
很美丽的女孩,而且是完完全全属于他楚轩的美丽。
“父亲还在昏迷”
楚轩下意识错开目光,提到楚梦魂,让他悸动的心微微平复,叹息着说道。
一代英雄,以这样形式落幕,让人叹息。但死生之隔,岂止天渊?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以人子之身,尽最后的孝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武诗韵低低哦一声,张开潭口,出声询问。
楚轩那惊艳的目光让她受用,那躲闪的眼神让她失落。
她是天国色,高高在上的公主,却但前男子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都能剧烈动荡她的心扉!
但楚轩的心思她实在摸不透,似乎默认了她行驶楚家媳妇的身份,但对她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与她很是亲近,信任,但距离情侣似乎又差了些什么。
“我已经做了布置,放心吧”
楚轩回道,想了想,没有必要瞒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把她当成外人,于是又补充道:
“尖刀营进京了”
“尖刀营?你要干什么?”武诗韵微微一惊。
尖刀营,是当年楚轩以叶公子的身份统领的一只军队,以区区三千人的军队,却有着超越三万人的战力,在他这位九窍玲珑叶公子的带领下,即便是十万人的对对军,也能将其覆灭!三年前楚轩结束了他的军旅生涯后便向楚梦魂讨要了这支部队,将其作为嫡系屯扎在距离星光帝都附近的一座小城中。
在星光帝国,尤其是象征着权利核心的星光帝都,没有许可,调动百人以上的部队便要重惩,调动千人以上的部队,那是造反之罪!
若是桓王辞世,必然会迎来各方觊觎的世家对桓王府的攻讦,以及对桓王府权利的瓜分。此时楚轩最应该做的便是借助皇室,展家,云家等各个交好家族的力量尽量保全楚家才是!然而楚轩这时候居然调动军队过来,这等于给了一个让桓王府万劫不复的借口,就算是星光大帝本人,也难以保全楚家。
“肯定不是举兵造反就是了”楚轩眨了眨眼,神秘一笑。眼中一丝锐芒一闪而逝:老狐狸,挑战书给你送去了,你可敢接?
武诗韵“哦”了一声,不再多问,她明白,楚轩将尖刀营入京这等足以颠覆局势的消息告知于她,是对她绝对的信任,不愿多说的,她不该再问!再问下去无异于胡搅蛮缠,没有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
星光帝都附近的一个小城中:
柳强神色激动的抓着手中的一个令牌,颤声道:
“三年了,公子终于想起我们兄弟了”
“请问贵使是楚几”
柳强是楚梦魂家臣,后楚轩化名叶公子,组建尖刀营的时候被楚轩讨要了过去,以为臂膀,对楚家的忠心自不必说,若非绝对忠心,楚轩又岂会让他驻扎于此,掌握自己最嫡系的兵力
“主人座下,四楚卫,楚一!”黑衣人平淡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奉主人之命,前来询问,尖刀营,是否就堪为主人手中利刃”
“安逸三年,尖刀营弟兄却唯有一人懈怠,依旧是永不退缩,勇往直前的铁血之师,依旧是公子手中最锋利的尖刀!”柳强神色一凛,铿锵有力的答道!
“好,传叶公子将令,尖刀营三千子弟,化整为零,乔装入星光帝都,于桓王府集合!”楚一满意点头,肃然道。
……
星光皇宫御书房中
星光大帝放下手中纸条,面无表情。
下手站立一人,正是云无忌。
虽然有所遮掩,但三千身上明有着铁血杀伐气息的士卒入城,又且能不留下蛛丝马迹?若是连这都发现不了,那么影卫也枉为星光大帝手中的最机密的情报组织。
云无忌得到消息,立刻亲自入宫进谏武长林,禀报此事。他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自然不会不理智的隐瞒此事。
待星光大帝看完手中情报,犹豫了一下,云无忌还是道:
“陛下,以楚轩之智,自然知道尖刀营入京瞒不住陛下,而且尖刀营虽然犀利,但于京师之中,区区三千悍卒,绝无翻天之力!”
“他这般化整为零只是掩人耳目,让陛下的颜面上过得去罢了!”
“公器私用!”星光大帝长叹了口气,有些不解道:
“桓王府的局势,明明有无数种方式可以化解,何必非要用这种极端方式呢?”
如果桓王府有无法在攻讦中立足,身为星光之主的他不介意加以偏袒,但楚轩一旦动用了军队,性质可就完全变了,即使他为星光之主,即使楚轩是星光帝国擎天柱石楚梦魂的儿子,造反的罪责依旧会让楚轩万劫不复!
星光大帝实在想不通,楚轩究竟要干什么?
“这……臣不知”
云无忌心头微微一松,星光大帝虽然有所不满,但显然并无怪责之意,不禁让他为楚轩长舒了一口气。
“陛下,影十七求见!”御书房外一个声音响起。
影十六,影十七,影十八,影十九,正是武长林送给楚轩的四影卫,虽然四人已经不再为影卫所属,但依旧在星光大帝的授意下保留了在影卫中的编号与权力。
影十七,也就是四楚卫中的影二此刻便是利用他在影卫中的特权,直接进入皇宫,出现在御书房外。
“楚轩可有话让你转达朕?”
将楚二叫入御书房,见完礼后,星光大帝开门见山的问道。
“主人要小人将这张纸条面呈陛下”
楚二双手托起一张纸条,内侍上前,将其呈给星光大帝,不待星光大帝吩咐,便道:
“小人告退!”
说吧,转身就走。
“站住!”云无忌一声爆喝:
“陛下一向信任,多依仗影卫,此乃我等无上殊荣!为行事方便,我等蒙陛下圣恩而有诸多特权,但这不是你对陛下不敬的理由”
对任何人来说不打个招呼就离开都是不礼貌的行为,在皇帝面前这般定个藐视君王之罪也不为过!
云无忌是星光大帝的臣子,君王的权威他自然要维护,而且,身为影卫的统领的他,楚二自然曾经也是他的老部下,楚二这般让他颇感面上无光!
“蒙陛下隆恩,准楚二以影十七身份行事,但楚二自入楚府时,便不再是影十七,适才所为,并非傲慢无礼,而是主人之命,如陛下见责,请赐楚二死罪”楚二低头而立,哪怕是说到赐死,语气已经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
从纸条内容中回过神的星光大帝无所谓道:
“不碍事,你去吧!”
转头又对云无忌道:
“这小狐狸只是不想我让楚二传话给他罢了,并无不敬之意。”
一刻钟后,东方不二出现在御书房,展开楚轩呈递来的纸条,上忙赫然写着:
“发配庐陵,守孝三年!”
“先生以为如何?”星光大帝,云无忌皆看向东方不二。
楚轩送来的纸条,他与云无忌商量了片刻,未有结果,于是便叫来了东方不二
东方不二沉默骗片刻,道:
“楚轩此子,心性之中透着一股邪性。他所成长环境决定他对我星光心怀善意,这自不必说,但陛若要驾驭此子,怕是不能!”
云无忌眉头一皱:
“先生此话何意?轩儿为青年才俊,身份尊崇却有废体缠身,铸就了他今日的骄傲几乎偏执性格。但他我我星光桓王世子,是我星光未来桓王的继承人,不为陛下说驾驭,难道还会为祸我星光不成”
说到后面,神色已经明显不善。若非一贯敬重东方不二之智,当着星光大帝的面与东方不二翻脸也是可能的。
“呵呵,暗翼王勿恼”东方不二淡然一笑
“东方绝无挑拨之意,而是身为陛下谋主,必为陛下说谋,就如暗翼王不会隐瞒楚轩调尖刀营入京一般,皆出于本职”
云无忌不禁微微一窒,他与楚梦魂有袍泽之情,与楚轩有师徒之情,面对东方不二的诋毁,他勃然作色!但是在楚轩调兵一事上,他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禀告了星光大帝,这绝非他云无忌见利忘义,出卖楚轩,而是他的职责如此。
而且他也从未想过楚轩会造反,也不会去想如果楚轩造反他会怎么做,就像他不会想星光大帝让他奸淫掳掠他会怎么做一般。
“星光有难,轩儿自会当仁不让!但若非如此,轩儿做出听宣不听调的事来朕一点也不例外!”
星光大帝微微一笑,出身草莽的他如今已经为皇近十年,尽管在极少数人面前他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武长林,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代枭雄。面对楚轩的调兵,他下意识的便是一句公器私用的评价。
“看来陛下已知其意!”东方不二微微点头
“若是陛下想要驾驭楚轩,眼前便是最好的机会,需当机立断!若是任由楚轩做个逍遥王爷,此事依他便是。”
云无忌一头雾水的看着二人,苦笑道:
“陛下,东方先生,你们在说什么?”
他对星光大帝的忠心,就如同四影卫队楚轩一般。但不同的是影卫是没有个人情感的人性机器,而云无忌却是重情重义的真男儿!二人口中近乎哑谜的弯弯绕弄的他云山雾绕。
“暗翼王,楚轩送来纸条,所书乃是日后他调兵一事曝光后,陛下对他的处置,这也算是变相告诉陛下请旨调动尖刀营。”
东方不二解释道。
“楚轩这般行事,并非逼不得已,而是一举数得,其中之一便是淡出朝堂,不为他这个承桓王的身份所累!”
“这么说,楚二送来的是楚轩的辞呈?”云无忌愕然。
星光大帝苦笑,他几次与楚梦魂商议此事,都被楚梦魂以顺其自然岔开。显然也是没有拿定注意。他也无奈的准备顺其自然,但没想到楚轩这么快就递来了辞呈。
“陛下若要掌控楚轩,此时当不世良机。由臣谋划,有五成把握”
东方不二道。
“只有五层?”
星光大帝微微错愕,又道:
“先生当知朕心中所困。”
身为帝王的他自然不会为如何掌握一个人而发愁,而是纠结于对楚轩的态度,究竟是掌握还是放任!掌控,怕是对不起楚梦魂,引起包括云无忌在内的一众老臣反弹。放任,这等天才放任实在可惜!
“只有不足五成”
东方不二自顾自回答:
“老臣全力相谋,仗着痴长雏鹰几十载,仗着楚轩多有少年意气,仗着诗韵公主对她一往情深,加之楚轩所处危局,加之陛下雄才大略,五项相合,勉强有五成胜算,或可彻底彻底收楚轩之心!”
“先生是说楚轩难以收服?”
星光大帝眼眸微微一凝,他此前纠结于是否要收服楚轩,但身为星光之主的他从未想过是否能收服一个臣子,东方不二将各项要素相加,却说只有五成可能?
经东方不二提醒,这才拨云见雾,思虑其中得失。
若是得以收服楚轩,可最大发挥楚轩的价值,东方不二百年之后,楚轩可为第二个东方不二。若是不收服,楚轩或许在关键时候可以起到幕僚的作用,但更多时候却是透明人的存在!若收服失败,楚轩必然反弹,到时候纵然不与星光反目,也难有今日之融洽!
对于智者而言,只有五成可能,风险与收获不成比例的事该如何抉择?不言而喻!
“东方不二以智谋天下,一生不居天下之二!就臣本心而言,当真渴望与楚轩以星光为棋,博弈天下!”
东方不二深吸一口气,幽幽开口:
“但身为陛下谋主,必须提醒陛下!收服楚轩,有不足五成可能,驾驭楚轩,可能性更小,这皆是以陛下为主君的前提下决定了,若是三位皇子……”
星光大帝微微一惊,陷入沉默。而云无忌则眼观鼻,鼻观口,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
走出皇宫的东方不二看着手中这张特意向星光大帝讨要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发配庐陵,守孝三年”的字样。
口中喃喃:
“好个楚轩,竟敢向老夫宣战!”
楚轩送来的纸条,对云无忌而言是调动军队的请命书,对星光大帝而言是辞呈,甚至另有深意,但对他东方不二而言,却是——挑战书!
“你这是存心欺负陛下不会生儿子,驾驭不了你?还是欺负老夫不会养儿子,不敢与你争衡?”
“罢了,胜就是胜,这一局老夫认输便是”尽管楚轩胜的有些趁人之危,但智者之间的较量便是如此,若不攻敌之短,而是直来直去,那就成了武者而非智者!
“只是这行事风格,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一丝疑虑埋在悄然埋在东方不二心头。
有些陌生是必然的,楚轩与前楚轩相差两千年阅历,前者自然比后者多了几分老辣。
但熟悉,东方不二又在熟悉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