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成孽》 2.离开

    掀开玉盒，抓起灵草，彩云看也不看一口咬下去，双手揉握着塞进嘴里。

    灵力如星光往外泄溢出来，流光溢彩，阴暗的洞府瞬间被照亮出七彩的光茫。

    喉头有草柔软的纤维次次地滑过，像咽了一团花瓣，又有一点细微的刺感，痒痒的。彩云一点一点往下吞咽，看着一处虚无，安静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灵力像流水从她胃部沿无数血管流去，那灵力奔腾在她的脉胳里，每涌过一处，那地方刹那粉碎成肉糜，血肉和灵力搅在一起，变成血肉模糊的血糜，一种直达灵魂的痛苦像炸弹在脑海里炸开。

    不好！

    虽然何仙灵草灵力柔和，但毕竟吸收了千年的天地灵气，已然有了灵性和神智，它已修练成山灵，自是不甘被食，未经丹火炼制，草率服食，只怕……

    难以想象的疼痛让彩云瞬间失去了意识，如果能活下来，她一定……一定要让哪吒也尝尝这样的痛苦！这是彩云倒下的最后想法。

    她躺倒在冰冷的石地上，纤细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颤抖。

    那力量一路走，一路摧毁，摧枯拉朽地毁坏了一切。灵力缓缓走向全身经脉，走过的，都是血红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灵力将全身都走遍了，彩云体内的灵草突然迅速旋转起来，搅动得彩云整个人倏然僵直，她猛然睁开眼，灵光从她眼里迸射出，仿佛利剑刺空，锋利无比。

    灵草在旋转中消失，转化成河水般汹涌地向身体各处涌去。这次的灵力却仿佛甘霖，一点点浸润她粉碎的身体，灵力将混着的血肉一团团包裹，泛着绚丽多彩的灵光，畅快淋漓的感觉让她宛如重生般快意舒适。

    低头看着灵光在身体里滑动，像是一捧灵眼，溢出来了，沿着起伏的地势四散开，其中有着大量的灵光沿着血脉涌向胸口，一点点汇聚着修补那破碎的骨头和肌肉组织。

    彩云闭眼去感受灵力，身体在融合灵力，像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所有的疼痛和疲惫像化作白蒙蒙的水汽，消失在空气里。

    彩云满头枯草般的头发忽地散开，浮起在空中，黑夜般的墨色从发根染至飘逸在空中的发尖，轻油般的亮光在发丝上流淌，使那秀发仿佛上好的缎子，光滑而美丽。她苍白干枯的肌肤充盈起水的盈润透明。

    睁开眼，她的眸子好似被九天的天水洗过清亮。红唇如樱，眼睫如羽翼微微颤动。

    眸中显出欢喜的色彩，彩云细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她身上的伤已然治好，身体也充沛着灵力。

    她，终究是赌赢了！

    师傅……徒儿终是没让您失望，姐姐……彩云好想你……陡然放松下来，彩云又哀伤起来，随即眼神又坚毅，姐姐、师傅，我定让哪吒……血债血偿！

    盈盈而立，纤纤柔荑一点，美丽的灵光跳动在空中，仿佛是精灵起舞，空灵美丽。

    沿洞左方的长廊过去，灵光在身边萦绕飞舞，彩云恍惚地以为自己还和以前一样在洞府里走着。

    走过长廊，越过花溪，跨过地下清泉上小巧的木桥，侧身进一圆形石洞，洞后另有一番天地。

    中心小泉喷涌出一道银色水柱，冲上洞顶，沿洞顶镶的珍珠穹凹陷出的四条渠道，流向四角，溅起的水光将珍珠的乳白圆润衬得越发明亮，数不尽的光点从龙眼大的珍珠表面反射到小泉中心。

    目光微移到小泉停止，彩云便再也无心看四周的景物，她死死看着小泉上的灵台上那抹粉影。

    “姐姐！”  彩云突然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她还是不敢相信，朝夕相处的姐姐就那样简单，那样轻易地……师傅说，震天箭在那瞬间震散了姐姐的魂魄。师傅……没有能力，或者说三界里都没有人有能力，救回姐姐。

    泪水模糊了一切，彩云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周围的灵光似感受主人的悲伤，小心翼翼伏在地上，不敢乱动。

    许久，彩云恍恍回神，飘乎地站立起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到灵台前，垂眸深深注视着那张熟悉的容貌，眉目娇柔，双眼紧闲，朱唇轻抿，安祥宁静地像睡着了。

    伸出双手，分别从她颈间和腿弯穿过，微一用力，抱了起来。

    看到没，姐姐好轻的，轻到她不用灵力都能抱起来。可是好凉，姐姐的身体好凉，像冰一样凉。彩云红着眼睛低低呜咽出声，那凉意隔了几层纱衣透出来，冷凉到她的心底。

    将灵力运到双足，彩云步伐微移，身影飘动，宛如一抹绿光，在洞中急点几次，消失在洞口，洞里的点点灵光仿佛慢一节奏，摇摇愰愰，往外飘飞。

    站在洞口，彩云被洞外朗朗的艳阳恍了一下眼睛，下意识抬手要遮挡，忽觉手中一重才停了动作。她垂头仔细凝视姐姐的脸庞，惨白的肌肤在阳光下都显不出生气，心底一疼，姐姐……

    寻了一处空地，架了树枝。

    彩云小心翼翼把碧云放上去，细致地整理她的衣纱。

    盘旋错杂的树枝上，迤逦的粉衣如桃花盛开，灼灼其华，粉丽纯洁，缀拥着玫瑰花瓣般娇柔的人儿，肤如凝脂，眉眼纤柔楚楚，恍如山林中不谙世事的精灵。

    一团拳头大的火焰落在枯枝上，很快就燃烧起，那架树枝包括碧云的尸身迅速烧成一个巨大的火团，无尽的火光照亮了林间的树荫。

    烈火焚烧，浓烟升腾在林间，噼里啪啦的火烧声中，彩云眼里映照出通红的烈火，一双眼仿佛在火上烧着，炙热而干涩。

    彩云直僵僵跪在火前。

    她似一具没了魂魄的尸体，面无血色且双目暗淡，跪在那里，看着火一点点燃大，最后一点点熄灭。

    看着那抷燃烬后剩下的黑灰，彩云着魔般念叨起来。

    漆黑一片的夜里，只听到虚弱无气的声音，“震天箭……震天箭……震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