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文艺少女自传》 64.请客少女

    “小麻烦”解决了。

    在这场名取希和迹部景吾默契又别扭的角力中，两人算是打成平手——忍足看着球场里意气风发，浑身笼罩在甜蜜气息中而不自觉的网球部部长松了口气，他家傻乎乎的搭档又开始满场乱跳了，训练量砍掉一半就像一记强力buff瞬间让妹妹头少年满红满蓝。

    他猜不到名取希的想法：她输给迹部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满以为自己是那只算无遗策的黄雀，谁知道迹部才是真黄雀、深藏不露。

    名取希并不想知道迹部是从哪里得到的蛛丝马迹，又是如何顺藤摸瓜，捡走了她“狐假虎威”后的胜利果实。

    她回忆迹部“你放心本大爷对你的小秘密毫无兴趣”的安抚眼神，第九十九次扶额叹息，束手无策，作为手下败将垂死挣扎吐槽他“喂你坏笑太明显了哦“都懒得出声。

    迹部大爷你开心就好咯——最后，名取希安抚两岁半孩子一样冲他乖巧地笑。

    * * * * *

    连下了几天雨，城市里车水马龙、夜夜笙歌，那些雨珠、雨丝、雨帘早已蒸发得干干净净，偶尔几个路边的水坑还昭示着大雨存在过的痕迹，一群幼稚园放学的孩子排着队从水坑里跳来跳去，溅得校服上满是泥点。

    斜对面打着瞌睡的小卖部老奶奶时不时抬头看几个孩子一眼，随手呼噜两把自家懒洋洋肥嘟嘟的橘猫，把手上织了一小截的毛线举得远远的，托了托鼻梁上的老花镜认真数自己刚才打到第几针，数了三遍确认没问题便接着刚才收针的地方继续织起来。她手上动作不停，下巴往下一抵，眼睛从老花镜里翻出来去瞧对面几个仍然沉浸在水坑乐趣里的小孩子……

    车经过的地方，人烟越来越少。

    又拐了几次，终于彻底驶离城市。

    金色的麦田逐渐进入视野，须臾消失，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小树林填补了车窗外的风景，这是往山里的道路。

    山里的水汽比城市浓多了，林子里远看雾蒙蒙的，颇有几分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的隐逸之风。离得近了，那些树叶上未干的雨珠顺着叶片的脉络滚动，顽皮地从一片树叶的叶尖跳落到另一片叶子上，不及落稳，在将将触及的刹那四散碎落、晶莹剔透仿若传说中的四魂之玉，相同的场景不断重复、连绵不绝，恍惚间又是一场淅淅沥沥的林间交响乐，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正是樱桃子同学最爱哼的小调儿……

    靠近山里味道也好闻。草木清香顺着鼻腔在肺里转上一圈再吐出来，那种清凉没有芥末刺激、也不如柠檬香气浓溢，大约是嚼薄荷叶的前两口，有淡淡的清苦的香味同时刺激着鼻腔和口腔，在瞬间抹杀掉之前和当下的所有嗅觉、味觉，霸道地只允许自己存在……

    冷风一吹，扒在窗边的名取希脑袋瞬间清醒，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清新冰凉的水汽裹挟着泥土和青草的腥味，说不上好闻，但是独特的秋天&雨季的味道。

    这雨，该是凋谢的百花们淡淡的不舍离愁的泪，末了仍然没忍住的期盼来年莫失莫忘的撒娇和恳求。

    她忽然想起远在英国的爸爸，雨天是他最喜欢的天气，从这点来说他倒的的确确是个天生的英国人，三件套便是他的坚甲利盔。

    自己不一样。无论是阳光充足的法国南部小镇，还是地中海气候的意大利小岛，她印象深刻的童年大部分时候是充满阳光、音乐和各种浪漫传奇的史诗；雨天可一点儿也不讨喜。

    窗户升起来，把车里车外重新隔开。

    名取希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上，两手交叠放在腹部，格外乖巧听话的模样，等迹部的手指从按键上松开，她轻轻“嗯？”了一声。

    跟她一块儿总是不自觉满眼笑意的少年顺手打开电视，一只手握住她的还不曾用力……名取希身子一歪倚在他身上，同时把自己冰凉的另一只手也塞进迹部手里，仰着头眨眼，尽在不言中。

    “你的风范呢。”迹部挑眉，两只手完全裹住她的，“还有，本大爷可不想被只病猫传染。”

    唔，以掩盖真实心意为目的的迹部式不华丽比喻，迹部大少爷分明是斯莱特林的沧海遗珠嘛。

    名取希绷住嘴角，重新挑了个话题：“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两个人总是隔段时间聊聊彼此最近的计划和时间安排，然后空出共同的时间去过正常的青春期少女该过的生活，这种默契在两人的相处中仿佛一开始就存在。

    如今的迹部景吾和名取希接触到的世界越来越大，两个人自然也越来越忙，以前隔三差五的见面如今只能维持在周末：要么迹部陪着名取希去采风；要么名取希陪着迹部训练或者放松；偶尔两个人什么也不做，窝在迹部白金汉宫储量惊人的藏书室里依偎着看一下午书。

    迹部想了想近期的安排，残留的几分漫不经心慢慢从眼里散去，那股跃跃欲试的战意从他的眼尾张扬地飞舞。夏季结束后，中学界的网球赛事也告一段落，等到来年春季又是一轮激战。可比赛结束并不代表网球部的训练也跟着放松，相反，三年级主力退部、处在新旧交替节骨眼上的网球部更需要绷紧弦充足备战。

    “本大爷计划来几场友谊赛，立海大、四天宝寺、山吹、六角……”他摊开名取希的手掌，边说边在她手心里写下几个学校名字。他热乎乎的手指甫一戳在掌心名取希条件反射地攥住，被松开的手指用很轻的力道继续书写，名取希感觉痒痒，缩着手想要抽回来奈何抽不动，“哦——差点忘了你们青学。”

    鬼才相信你差点忘了，就冲你对手冢国光的执著劲儿，名取希努力分散自己注意力。她用力搓了搓手掌，气恼地一巴掌打在使坏的迹部手心里，结果手又被捉住了。

    嘿，这个恶劣的坏小子。

    她也不费劲傻傻跟迹部比力气，反而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继续说：“又要合宿？”

    “不必。”迹部开始玩她的手指，“挑个周末来场比赛就行。”

    “好吧，到时我会去看的。”

    迹部不接话，他轻轻捏她指间：“呵。”

    “迹部景吾打网球的时候，最华丽了。”名取希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泪痣，也不知道是不是夸了他所以这次把手抽出来特别容易。

    “那就等着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之下吧。”

    * * * * *

    “欢迎两位。”

    五十多岁面目和善的出家人领着名取希和迹部景吾无声行走在长廊上。

    早就跟名取希约好的住持非常期待她的到来，“在一年中最沉重的季节里欢迎自己心中地位重要的客人，是自己也是寺庙最期待的事情”——住持在几个月前名取希告别时用如此郑重的邀请开启了她此次到访的序幕。

    天空愁云惨淡，寺庙笼罩在万籁俱静里，偶尔林间响起几声鸟雀鸣啾，后面院子里的惊鹿不甘寂寞地昭示存在，转过长廊一角惊鹿的脆响渐趋微弱，直到最后再度回归宁静。

    安静、平和，天地无穷中自我渺小的惭愧，还有融入自然怀抱中的舒适与满足。

    名取希偏头去看迹部，棱角鲜明的骄傲少年不知不觉间柔软了坚甲利刃，春风消融冰雪般露出柔软鲜艳的内里。他眼角和嘴角都带着浅浅的弧度，沉重肃杀的季节反倒让他浑身上下都轻松起来，久违的抛开一切万事不理的爽快，他每走一步就越是满意名取希的安排。

    还有什么能比陷在甜蜜中的少男少女彼此相知更愉悦的呢？

    来此之前的小小期待像半空中飞舞着的枫叶翩然落入掌心，浓烈地霸占所有视线，树叶上每一条细微到发丝的纹理翻搅着念过的每一句诗。

    和室里早已布置妥当。

    带路的师傅颇为神秘和调皮地冲两人笑笑，缓缓拉开纸门，果然见到了预想中惊喜和感动的表情。如此剧烈的情绪变化在寺庙里真是难得一见，师傅笑容又大了些，看着沉稳的小姑娘整个人都眉飞色舞起来，和室里的木头摆件被她的脸色照耀瞬间打上一层蜡、光亮如新。

    “那么，两位慢用。”师傅双手合十。

    名取希和迹部景吾跟着还礼，她的感动里还有些不好意思，就像一个只是随手扶好要倒掉酱油瓶的小辈因此被长辈狠狠地奖励一通，寺庙给予的单纯的善意和喜欢让她受宠若惊且温暖感激。

    “真是太谢谢了。”她再次鞠躬，望着屋里插瓶精致的花，“木芙蓉非常、非常美。”

    “得到你的赞美和喜爱，木芙蓉精灵也会很高兴吧。”师傅轻快地回答，“跟喜欢的人去享受大自然的馈赠吧，可比跟我这个老头子聊天要强呢。”

    “我等这一餐可是迫不及待了。”

    世上唯一的木芙蓉精灵出自深山里名不见经传的寺庙，没人知道，关东首屈一指的怀石料理也出自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小寺庙。

    本就是僧人们修行之余的小发明，当然还是寺庙里表留着最原始的味道和食物最本真的内涵。

    名取希端正地跪坐着，迹部晓得她并不习惯这种别扭自虐的姿势，不过今天的她一反常态坐姿标准，笑容在她的脸上固定，从屋子纸门拉开的那刻起。她不是没有想要表情管理，然而抿抿嘴角不让笑容咧到耳后根已经是这个备受寺庙上下喜欢和优待的小姑娘的极限了。

    他喜欢的姑娘真是格外讨喜，长眼睛的正常人都会喜欢她。

    她望着窗下粉白的木芙蓉，眼里蒙着氤氲温润的光，像一望见底通透澄澈的海，晃悠悠徜徉在心灵秘境。

    迹部好笑，她未免太容易满足了一点。当名取希的心软放在他身上时迹部只会对她无奈然后想办法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可当女朋友的心软放在别人或别的东西身上，迹部就有点别扭的不爽了。

    他承认那盆花很美，造型也充满禅意，不过这并不能阻止迹部眼下感觉它碍事：“你的邀请就是把本大爷丢在这儿，自己盯着那盆花，啊恩？”

    名取希惊讶地扭头，仿佛才意识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她夸张的演技让迹部冷笑、表情危险：“你可以跟我一起欣赏这盆花。”

    她还真敢说，迹部冷哼：“本大爷拒绝。”

    “好吧。”

    名取希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花儿一眼，一直保持的端正坐姿也瞬间垮了下来，她一手撑着下巴深情地望着坏脾气的男朋友，刚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了寺院师傅的声音。名取希立刻坐直身子，双手交叠摆在膝盖，她收紧下颚，头微微垂一些望向门口，她身上所有调笑、狡猾都藏起来，只剩下她所谓的。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迹部景吾简直想大笑出声，演戏三年的偶像都不一定有她刚才三秒钟的变幻精彩。

    等师傅上完菜离开，名取希方才松口气，而迹部的表情溢于言表。

    “很高兴娱乐到你。”她边说边开动，努力维持自己仅剩的面子，大义凛然道，“让你心情由坏变好可真不容易。”

    “不。”迹部一口否定，却半天不继续，等她好奇地抬头询问时慢悠悠拿起筷子，“本大爷一看见你心情就好了。”

    “……”

    名取希：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