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文艺少女自传》 63.生而为王

    “本大爷需要知道什么，啊恩？”

    迹部的忽然出现让场面一度陷入枯水一般的沉寂，一切人和事物仿佛都被上帝按下了暂停。

    然而惊喜、或者说惊吓还远远不止如此，迹部的身后不慌不忙地冒出了忍足侑士，而名取希的目光滑过两人，停留在最后出现的包子脸少女身上，她心虚地看看名取希和堂本静，又委屈又敢怒不敢言地偷偷瞪了忍足一眼，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名取希晓得她此刻一定小脸儿熟透了。

    至于迹部和忍足出现的原委，从包子脸少女的瞪眼里名取希基本猜得八九不离十。

    “呀，真是热闹呢。”忍足侑士半真半假地意味不明，他环顾一圈，礼貌而风度翩翩地打招呼，“晚上好，各位。”

    因为学园祭，所有人都穿着精心准备的礼服，妆容精致，倘若有人路过，准会以为是一群舞会闲暇出来联络感情的少男少女们，真是难以想象一群人在黑夜遮蔽下的暗潮汹涌是怎样得心旌摇动。

    名取希的视线从包子脸少女身上掠到忍足侑士，难以想象的是游刃有余的忍足君在她笑意满满的目光里无奈地摊了摊手，掩饰地推了推眼镜。

    一直关注她的七位少女如果说此刻还不明白，那只能是自欺欺人的自我浪漫了。

    麻生的眼里隐有泪光，这位刚才面对名取希时还针锋相对毫不示弱的姑娘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终于被击垮了所有心防，她望着迹部的目光的确让人动人，可惜在场的人大多铁石心肠。

    名取希叹气，她很想送给麻生小姐以及另外六位姑娘一句反派的至理名言：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当你将一个人神话时，某种意义上说你自己就先无限疏远了彼此的距离，等到你和他终于成为平行线的某天，你只会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条线与他相交。

    她的叹息声打破了诡异的平衡，紧接着一声短促却响亮的抽泣声，发出声音的主人公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泪眼迷蒙里惊慌失措地看着迹部方向，她想逃，可是迹部挡住了唯一的去路，不不，在迹部君严肃犀利的目光里她逃不掉的……

    “本大爷需要知道什么？”迹部又问了一遍，他环抱双臂，冷冷的目光在七个姑娘身上挨个驻足，倘若换个时间换个场合，这几位姑娘大约高兴得想要晕倒，她们也可能哭，喜极而泣。

    堂本静撇撇嘴，用口型对名取希说“瞧，你男朋友欺负人”，后者不以为忤反倒与有荣焉地点头，骄傲地用口型回她“我喜欢”，堂本静脸色大变，转过头满面菜色，又极不服气地迁怒迹部和忍足，冲他们龇了龇牙。

    扭过头的麻生小姐终于直面迹部景吾，她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只有红红的眼眶和彩灯下明显的泪痕昭示着她真实的心情。她似乎接受了事实，也可能是存有侥幸，她轻轻问迹部：“迹部君听到了多少？”

    她的不答反问令迹部不悦，用更冷的声音和不耐的语气刺向对方：“回答本大爷的问题。”

    麻生的礼服被她扯皱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希望欣赏的人永远也不会欣赏，她鼓足了勇气想要第一次忤逆迹部，可全部败在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里，她惨笑了一笑，转而望向名取希，语音颤抖却吐字清晰：“名取希说她能插手冰帝，插手迹部君你、的冰帝，是这样吗？”

    迹部看向名取希，他的表情忽然变了，充满愉悦和意料之中的笑意，还有陌生人难以察觉的温柔，他点头，用言语给了双重答案：“是的。”

    气氛忽然又变回初始的紧绷和诡异的平静，麻生的声音更加颤抖：“忍足君，名取希说你欠了她非常大的人情，如果她要你代为向大河源传话你不会拒绝，是吗？”

    谁也不知道她用多大的勇气在迹部回答后继续询问忍足，麻生的身上充满孤注一掷的决然，同时她的恼怒和嫉恨也不知冲谁而去，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让她浑身疼痛。

    忍足的答案同样毫不犹豫，他完全看不到大河源的期盼和祈求，但是他微妙地叹了口气，在大部分人燃起希望的同时猛地泼下一盆冰水：“是的，我以为我和名取是朋友显而易见，我会站在她这边也是。”

    他说的更多，也更没有转圜余地，在原则问题面前他性格里的极端总会忍不住伸出触角，就连迹部也没有发现他这个特质，反倒是名取希，跟他在这方面有些默契。

    所以你瞧，他们没法不成为朋友。

    麻生不愿意看名取希，可她又忍不住看名取希。她希望看到的幸灾乐祸名取希脸上一丝都无、也不存在她想象中的志得意满，从始至终，她只有万般尽在掌握的成竹在胸。她不是自说自话、也不打无把握的仗，她有的放矢，一步一步等待着她们走进她的陷阱中，一网打尽。

    她之前以为她不过是个幸运的女孩儿，再好一点也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小公主，同她们没什么差别。

    然而她错了，错的离谱。

    名取希当然不是普通女孩，也不是小公主，她是真真正正的王者，尽管羽翼未丰、尽管毫不起眼，可她的的确确跟迹部景吾是。

    ——他们是同类。

    她们承不承认她是迹部景吾的女伴都好、是否愿意给她冠上女朋友的冠冕对她而言不值一提。

    因为她甚至不需要迹部景吾的加冕！

    皇后才需要国王的加冕。

    麻生忽然想笑，放肆地、痛快淋漓地大笑。

    大河源痛苦着撞开忍足，夺路而逃，这场闹剧也终于得以收场。

    迹部没心情搭理龇牙咧嘴揉着胳膊的忍足，他旁若无人地控诉名取希，用一种谁也没听过、谁也想不到出自迹部景吾之口的奇怪语气：“你才跟本大爷跳了一支舞。”

    名取希毫不相让，在姑娘们不可言喻的有趣表情里同样抱着双臂，口是心非：“如果你的邀请更有诚意一些，再跟你跳一支舞也不是不可以。”

    忍足觉得好笑，她嘴上说着拒绝的话，行动上却很诚实地搭上迹部伸出来的手，她的另一只手摸上包子脸少女的脸颊，凉凉瞥一眼忍足，“他没欺负你吧？”

    “……”忍足哭笑不得，好在包子脸少女犹豫了下还是维持了做人的诚实底线，脆生生地回答名取希，“没有。”

    “堂本。”她一手被迹部牵着，一手牵着包子脸少女，转头冲堂本静招呼，“走，回去我请你跳舞。”

    明显的差别待遇让忍足和包子脸少女同时笑出声，名取希手上一紧，迹部却没事人一样望着前方，迈开步子。

    倒让他做了黄雀，从天而降解救她这个被恶龙围困的公主。

    名取希嘴角的笑怎么也放不下来。

    男女主角的消失并没在舞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乏好奇心旺盛的人，尤其在名取希和迹部领着忍足、堂本静和包子脸少女一同进来后更是引人联想。

    略知内情的不二周助冷着脸第一时间过来，他仔细打量确认过名取希没什么问题后冰蓝的眸子盯住迹部几秒，复又恢复101号表情，这番快速的变脸看得堂本静和包子脸少女瞠目结舌。

    “介绍一下。”名取希自然地引荐，“不二周助，我的青梅竹马；堂本静，冰帝蝉联全国大赛剑道冠军的双黄蛋；还有这位，小野由美，我在冰帝认识的第一个人、第一个朋友呢。”

    不二周助和小野由美都对彼此好奇极了，一个是非常想知道名取希的青梅竹马到底是何方神圣，尤其跟迹部是不是存在情敌关系；另一个则单纯因为名字同自己的姐姐非常相似。

    “你在冰帝认识的第一个人。”忍足琢磨着这个定义，看了眼迹部，又开始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居然不是迹部啊。还有堂本桑，大名鼎鼎，没想到也是你的朋友。”

    “大概是孽缘吧。”堂本静笑着瞧名取希，后者不高兴地拍在她胳膊上，熟悉名取希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居然在撒娇。

    迹部冷眼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种诡异的荒谬的危机意识，他暗自觉得自己一定是刚才被几只不华丽的母猫被气到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可惜小希不肯转学来冰帝。”包子脸少女，不，该叫她小野由美了，她唉声叹气，胆大到把主意打到迹部身上，也胆大到当着不二周助的面挖墙角，“不然我、静还有小希早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剑客了。”

    她嘴上不说，可眼神表情无一不是在明示迹部应该把女朋友放在自己眼前，尤其当对方还有个意味不明的青梅竹马时。

    名取希恨不得扶着不二周助的胳膊不顾形象地大笑，要知道，她初见小野由美的时候她还是迹部景吾的“信众”之一，甚至不惜忽悠她要几百万美元才能转学冰帝、不要觊觎她们的冰帝之王什么的。再看如今，她完全不再觉得迹部景吾是当初金光闪闪、高高在上的神话了，他仍然是冰帝之王，只不过已经是个人了，这方面堂本静也功不可没，毕竟一心向武、坚信一力降十会的少女挺不喜欢迹部性格里浮夸自恋的一面。

    说起来，迹部一直以为他跟自己初见是在一年级暑假，他领着桦地挑衅手冢国光那天，其实不然，早在她陪着不二和手冢去观摩比赛时，就已经对那时尚且稚嫩的冰帝之王惊鸿一瞥了。

    她想她会好好保守这个小秘密的，至少现在，她不准备跟迹部坦白。

    几个人说说笑笑，然后旁观了许久的冰帝网球部、青学网球部也加入进来，他们站着的地方再度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小野由美和堂本静偷偷趁迹部没发现狠狠敲诈了名取希一顿，想也知道她俩明天会面对同学们怎样的狂轰滥炸，堂本静还能用常年练武的霸气吓退八卦人群，小野由美自称“娇小柔弱不堪一击”，名取希忍心看她备受精神摧残吗？

    已经对“自己交到的朋友都是损友”有清晰自知之明的名取希半推半就顺了小伙伴的意，当然过程让小野由美觉得非常不容易，她终究是棋差一招，没看出来名取希“收利息”的逗弄意图，达成目的的小野由美欢呼雀跃就连包子脸都更加可爱粉嫩让人真的想咬一口。

    舞曲倏忽变换。

    舞池里的人不知何时散了干净，所有人不由自主把目光转向今晚的男女主角，看来这是一碗他们不想吃也得被迫吞下的狗粮。

    周围冰帝和青学网球部的熟人们一个不落，他们全都善意调侃地望着名取希和迹部，个别几个玩疯了的把手掌拍得震天响，就连向来严肃的手冢国光都冰雪消融、春风拂面地笑着。说到底，平时再冷静早熟的同伴们也不过是群正当玩闹青春的少年人，更有着为朋友高兴而开心的金子般的赤子之心。

    迹部站在名取希身旁，他侧着身子，左手打了个响指。

    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仿佛魔法一般从天而降，轻盈优雅地洒落在舞厅的每个角落，全场姑娘不受控制地伸手迎接飘落在她们掌心的红色花瓣。

    花瓣虽然浪漫唯美，可惜却并不属于她们。

    花瓣来自她们仰望却无法触及的王，用以取悦他喜欢的姑娘。

    好了，现在所有人都要承认，迹部景吾喜欢那个姑娘，并且非常喜欢。他们仍然不知道那个幸运的女孩儿叫什么，不过那重要么？

    完全不。

    玫瑰从不因为叫做玫瑰而芬芳。

    所有人都以为玫瑰只是迹部景吾浪漫的告白，或者还有他本身也钟爱玫瑰的原因。

    除了名取希，只有她懂得远不止如此。

    迹部景吾还记得玫瑰庄园的无意邂逅，那场他们双双逃离的舞会晚宴，之后遇见的暴雨，花房里百无聊赖的猜谜游戏，以及最后临走时，她着迷地望着他的玫瑰，收到花后得理不饶人又故意和他作对地说“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她并非温吞的草食系，那句话也不过是当时跟迹部的意气之争和女孩子虚荣心作祟的逆反心理；恰恰相反，如果给自己定位，名取希还要在肉食系三个字的前面加上“静待时机、务求一击必杀”的一长串定语。

    眼下，她非常可爱但也非常小心眼的男朋友旧事重提，旁人都道迹部景吾温柔浪漫，大庭广众下对女朋友大胆示爱，让无数冰帝女生肝肠寸断；唯独名取希，她在迹部看似深情实则戏谑的目光里对着他的暗示和调侃无可奈何，迹部景吾大费周章耗时耗力的巨大惊喜其实只是为了跟女朋友来场“你懂我懂大家都不懂”的别样情调，说出去谁信呢？

    也许只有若干年后的一句网红潮语能解释：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好吧，话题转回来。

    名取希顶着万千目光，非常优雅也非常妩媚地飞了迹部一眼。女孩子发育比男孩子快，西方人发育比东方人快，兼具二者的名取希已经初具盛开前的娇妍夺目，迹部逆光而站，狭长的眼眸里目光幽深氤氲，如海底漩涡牢牢吸附住名取希水润晶亮的眸光，那里蜿蜒着世上最美的星河。

    “本大爷的诚意如何？”

    他居然还敢问她！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坏小子！

    “也许你该让人演奏韦伯的《invite》。”

    众所周知，《invite》的开篇女主人公拒绝了男主人公，直到男主人公坚决请求女士才答应。

    所以这是在拒绝迹部？还是说她竟然仍觉得不够？！她跳开场舞时嫌迹部不够诚意竟然是真的？！

    “如你所愿。”迹部再度打了个响指，乐章短暂停顿，然后换上新曲子。

    并非韦伯的《invite》，而是马友友改编自探戈教父皮耶佐拉的《libertango》。

    女主角更不满意了：“所以，你最爱的花儿，你最爱的音乐。”

    “还有我最爱的姑娘。”迹部举重若轻地撂下重磅□□。

    满座皆惊。

    “may i ？”

    万籁俱寂，所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迹部的发问里屏气凝神。

    “my pleasure  ”

    她的声音里流淌出甜蜜动人的芬芳，不像玫瑰清淡却独特的幽香，只有沐浴在爱河中的男女才品尝过的甜香，只有坠入其中的人才了解那条河本就是世上最甜蜜最可口最令人沉迷越坠越深的蜜糖。

    朝花夕拾。

    他早就该和她跳上一曲玫瑰之舞。

    在他最爱的玫瑰环绕之中，在他最爱的乐曲之中。

    献给他最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