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江南》 5.凤坪一夜

    第五章  凤坪一夜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晏殊《浣溪沙》

    凤鸣中学几乎完全被河边的凤坪村包围。凤坪村民风彪悍好斗全县知名。我在唐镇读高中时，隔壁的马来村就以民风彪悍而让我们这些来自异地他乡的学生记忆犹新。

    夏天天热，学校停水，我们不得已到学校附近的潭江洗澡。马来村的小屁孩竟然敢搜刮我们放在岸上的衣服。我们稍有反抗，他们便拿出锋利长刀目露凶光威胁我们，俨然彪悍的响马。不过，马来村比起凤坪村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在县城长大的程万钧曾调侃道，我们梦江市在全国以民风彪悍出名，我们梦江县又以民风彪悍在全市闻名，而凤坪村又以民风彪悍在全县出名，因此我们生活在一个全国民风最彪悍的地方。不过，尽管如此，程胖子却没有一丝一好毫彪悍的气息，我们都嘲笑他白白喝了18年凤坪村的好水。

    不过，民风再彪悍好斗，刚到那里的我们也并不害怕。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民风彪悍的凤坪村带我们带来了巨大的伤痛。

    离开凤鸣河畔后，我们在已经城镇化的凤坪村的弯弯曲曲的弄子里走着，到处寻找房子。补习部的学生几乎清一色地在凤坪村租房子住，当然部分家在县城的学生除外。程万钧也家在县城，但他坚持要和我们租房子住，称租房子有利于学习，他父母被他糊弄过去了。

    我们在离河不远的地方找到两间房子，房子是位于顶层的五层，可以望见凤鸣河，视野非常开阔，还连着一个既有厕所又有浴室的瞭望台。房价不贵，每人每月60元。我们四个男生住一个大间，楚景烛一个人住一间。

    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很矮，女人很高，有一个瘦骨嶙峋的读初一的男孩。房东一家住在一楼，其他楼层都出租给凤鸣中学的学生，因此整栋楼满满的都是人。

    因为补习的学生很多，临近凤鸣中学的居民很多做起了出租房屋的买卖。学生单纯干净，钱很容易赚。多年后，我到了世都，发现世都很多高校旁边满是这种出租房子的市民，只不过，租房的人大多是考研的学生或者是同居的大学生情侣。

    楚景烛住的房子，房东说还要招三个学生，否则要涨租。我们表示，继续招学生租客可以，但如果招不到人就涨租，我们都不租了。房东舍不得我们五人都走，同意不管是否招到学生租客，也不涨租金。我们和房东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租好房子后，我们把带来的东西从梁老师位于教学楼畔的办公室里搬出，放到租好的房子中，又买了脸盆水桶等必需品。在我们从梁老师办公室搬东西时，梁老师色眯眯地看着楚景烛硕大的胸脯，表示要帮助我们搬东西。我们知道，他是想打听楚景烛住在哪里，于是巧妙地拒绝了。

    吃晚餐时，罗飘鹤对贺云潭道：“姓梁的不是个好鸟，你小心点景烛，不要被他得逞了。”

    楚景烛就在一旁吃饭，沉默不语。

    贺云潭道：“这关我什么事？再说，我们有5个人，他还吃了我们吃了她不成？”

    楚景烛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程万钧吃得满嘴是油，道：“梁老师好色在县城是出了名的，大家都叫他梁污污。听说有好些女生被他玷污了，但都忍气吞声，没有人揭发他。若不是我打听到别的班学生都满了，我才不会推荐你们去这个班呢！”

    我骂道：“胖子，你他妈不早说！”转过去又对一脸冷漠的贺云潭道：“潭子，罗帅说的对，你别不当回事。我们当然都要关心景烛，但是你的责任最大。”

    贺云潭听后马马虎虎地道：“知道了。”

    楚景烛边嚼菜边道：“谢谢大家的提醒，我会注意的，我不会傻到分不清坏人好人。”又对贺云潭道：“潭哥，你不要有压力。你只要好好学习，好好写诗就行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罗飘鹤愤愤地道：“如果梁卷毛真的敢对景烛下手，我一定剁了他的小鸡鸡喂鱼。”

    程万钧一脸诚恳地道：“景烛姐，我胖子也会保护你的。”

    楚景烛被他的天真模样弄笑了，夹了一块肉给他，开心地道：“还是胖子最心疼姐姐。”胖子被夸后开心得咧嘴笑着。

    大家越说声音越大，我连忙制止，道：“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传到梁老师耳中可就不好了。他是我们的班主任，得罪班主任，日子好不了，更别说考大学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们对他还是要客气点。”

    楚景烛顺过话道：“说得对，大家好好学习，我没事的，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大家高考。”

    我怕她误会，补充道：“我是说我们大家谨慎点，但是该怎么着还得怎么着，我不会退缩的。”

    晚餐后，我们商量着去自习。

    我们已经知道了凤鸣中学补习班的生活节奏。六点半开始晨读，上下午满满都是课，中午连吃饭和休息共一个半小时，晚上六点开始晚自习，九点半下课。

    罗飘鹤不想去自习，满是诡异笑容地道：“我今晚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晚点回来。”我们没有挽留他，但我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4人去了教室，在黑压压的教室里自习。

    刚到陌生地方，我有点不适应。我坐在教室里，脑海里满是与父亲打架，还有母亲在我面前哭泣的画面。我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来。母亲在我高考出分后回来了一次，看着我不争气的分数，浑身发抖，潸然泪下。

    想到这里，我拿着圆珠笔在草稿纸上猛涂猛画，情难自已，心思完全不在课本上。

    晚自习过程中，楚景烛跑出去好几趟，好像是去打电话。那时候除了罗飘鹤，我们都没有手机。晚自习回去时，楚景烛诡秘地对我道：“树阳，明天你会有惊喜！”

    我很好奇，反复追问她，但她始终不肯说。程胖子在一旁呵呵大笑，贺云潭像哲学家一样看着天上的星星，构建他的伟大作品。

    回到寝室后，我在瞭望台上的小型洗澡堂里冲了个澡，然后和程胖子在瞭望台上聊天。程胖子三句话就谈到曾雪天，我感觉他有点没救了。

    贺云潭大发诗兴，在瞭望台赋了一首新诗。楚景烛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跟在他身旁，听他念诗，连连称好，我和胖子忍不住在一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

    后来我们才知道，罗飘鹤晚上去了明珠街。当我们在挑灯苦读时，当我们在聆听贺云潭骚气逼人、肉麻做作的大作时，他正和一个叫小柳的大波妹睡觉。

    小柳是罗飘鹤从小就认识的同龄姑娘，长得很水灵，皮肤白皙，脸蛋可爱，但却是个哑女。小柳父母早亡，小小年纪误入歧途。

    罗飘鹤在唐镇中学读书时，就没少来县城找她。罗飘鹤曾告诉我们，他常常去找她，是因为和她在一起，有家的感觉，有同是天下沦落人的感觉。我常常笑他，说这是天下最扯的笑话。

    也是后来，罗飘鹤在我们前面对天发誓，称他每到一个新地方，必吃‘鸡’一只，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过，我不知道他是否找过小柳之外别的小姐。当然，当他遇到并爱上秦潇潇之后，我们便常常拿这个“毒誓”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