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江南》 27.洛碧生日

    第二十七章  洛碧生日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郑愁予《错误》

    秦潇潇落水事件后，罗飘鹤和秦潇潇恢复了往日的甜蜜，并且比过去更加热烈和纯净。爱情，让罗飘鹤沉稳了许多。项大炮守住了他的君子之约，没有再纠缠秦潇潇，只对罗飘鹤说，如果你离开了秦潇潇，他会再追她。

    他们是对手，但却真诚地拥抱了彼此。秦潇潇也给了项大炮一个热烈的拥抱，感谢他对她的真诚。

    晨读时，依旧可以听见项大炮声如洪钟地朗读英语和语文课文，虽然他英语和语文成绩并不好。

    我们继续着课程满满的生活，从早到黑，从黑再到早。一天又一天。很快，秦潇潇离开了我们，去世都学习美术科目，同时参加所报考高校举办的美术科目高考。除了文化考试，她还有我们所没有的专业考试。

    秦潇潇画的国画很美，让我感慨自己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唯一的文学爱好，却被老师和父母当作异端，以至于我几乎把它放弃了。

    送秦潇潇走之前，罗飘鹤和她有过缠绵，但最终罗飘鹤开开心心地把她送走了。

    班上有不少同学是学艺术的，他们和秦潇潇一样，在进入三月之后就离开了凤鸣中学，到省城或者外地去学习艺术并参加艺术科目考试。学艺术非常烧钱，一般的农村家庭难以承担，所以班上学艺术的大都是县城或者大城市来的。

    除此之外，三月还是很多户口在异地或者要去异地参加高考的同学离开的时候。

    三月中旬的一天，阴雨连绵不绝。下午的自习课上，楚景烛走过我身旁时递给我一个纸条，里面是邱洛碧写的字，她写道：“树阳，今天是我18岁生日，我明天即将离开凤鸣中学，前往甘州，我想今晚8点在明月酒店春芳阁包厢请你吃饭，既算是过生，也算是告别。希望你准时来。”落款是邱洛碧，日期就是当日。

    我回头看了一眼邱洛碧，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正看着我。我想了想，给她回了一个纸条，答应了，并表示我会订一份生日蛋糕给她。我回头看汪翼才时，发现他低着头，好像在学习。

    晚上7点多的时候，我从寝室出发，到蛋糕店提取生日蛋糕后，便往明月酒店春芳阁走去。既然邱洛碧要走，而且她过生，我陪陪她也是应该的。何况过去，我和罗飘鹤他们陪她过了两个生日。只是那时候，她和我的关系没有决裂。

    走在路上，我很有一种预感，她这次去甘州省，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我觉得她想告别过去的感情，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全新的自己。

    我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悲。

    我走到春芳阁包厢门口时，发现门半开着，邱洛碧坐在里面。她一袭直直的长发，穿着红色薄棉衣，脸上的大黑框眼镜早已经不见，换成一幅下端无框的浅色眼镜，鸭蛋脸上闪烁着青春的光芒。

    我决定以一种快乐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以便她离开时不会背上包袱，于是，我敲了门，满带笑容地走进去。

    她换下了那副自从和我争吵后一直对我的冷漠，恢复了从前的热情。

    “你来了。”她带着笑容。

    我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发现屋子里只有我和她两人。包厢里有一张不大的长方形桌子，两根木凳，一台小电视，一个长长的沙发，沙发尽头是一扇门。难道是她只请了我吗？我心里这样想着，笑道：“洛碧，其他人还没来吗？汪才子呢？”

    邱洛碧接了我的蛋糕，淡淡地道：“我没请他们，今天就只有我和你，今天不提他们。”

    我傻傻地应了一声，道：“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开始点蜡烛吧！”我边说边拆掉蛋糕的包装。

    邱洛碧关好门，道：“好吧。”

    她关门之后，我突然感觉有点新奇，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她，我很少和她单独在一起。我看了看她的眼睛，觉得有点朦胧。

    我插上蜡烛并点燃，用五音不全的嗓子给她唱了一首生日歌。

    她面带快乐，闭上眼睛，安静地许了个愿。

    在她许愿时，我不经意地发现她竟然和我差不多高。我过去从来没有太在意她，差不多把她当作男生。她的端庄在我看来是老气，她的本分在我看来是懦弱，她的沉默在我看来是麻木。

    我发现她睫毛长长的，而过去她总是任凭自己的留海把自己的额头乃至眼睛都挡住。她大腿修长，而我过去总觉得她的腿像竹竿一样，和她的身体极不协调。

    “许完了，我们吃蛋糕吧。”她突然打断我，脸微红。不知道何时，她已经睁开了眼睛。我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好吧！你切吧！”我连忙道。

    “你切吧！你能切一次蛋糕给我吃吗？”她面带红光。

    “别说的这么可怜嘛！”我拿起塑料刀子，把蛋糕切成四块，递了一块大的给她，道：“生日快乐！”

    她笑着接了，道：“谢谢。”

    我们默默地吃完了半边蛋糕。

    吃了蛋糕后，我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我想应该是结束了，正想说几句送别的话，她快乐地道：“我还点了些菜，我们一起吃吧，我现在很饿。”

    我有点意外，答应了。

    很快，服务员送来了五份大菜，一瓶白酒。

    “感谢你陪我过生，我们喝一杯吧！明天我打算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甘州，在那里学习和参考高考。”她说点有点凄然。我意外她的情绪转换得这么快。

    “好的，我们这里竞争太激烈，你到那边会好些。”我接过她到的酒道。

    “是我爸爸安排的，不然我也不想去。我去了那里，短期内不会再回来。现在查高考移民查得很厉害，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往好处想吧，何况你和他们不太一样，你不算高考移民。”我安慰她道。

    我们一边聊一边喝酒。我很少喝酒，酒量很小。邱洛碧也很少喝酒，但酒量却比我好。

    “谢谢你没有鄙视我！”邱洛碧和我碰了一下杯子，道，“我的成绩，也只能这样。”

    “其实你当初还不如直接读大学。”我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我意识到，她当初回来复读，很大程度是因为我，而我却惹她伤心。

    邱洛碧果然沉默了。

    “对不起！阿碧。希望你未来会过得很好！”我很诚恳地举着酒杯，向她敬酒。她一饮而尽。我也把杯中酒喝干。

    “也许是没有缘分。”邱洛碧低着头，啜泣起来。

    我有点手脚无措，只好道：“对不起。未来，你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

    她还是哭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连忙道：“不好意思，我嘴笨说错话了。”

    她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抹掉眼泪，道：“不怪你的。实在不好意思，我跟自己说好了，绝对不哭的。”

    我在自己杯中倒了一些酒，一饮而尽，恨恨地道：“是我对不起你。”

    邱洛碧眼睛红红的，道：“不怪你。”

    我们又喝了一会儿。

    邱洛碧喃喃自语，又像是问我：“树阳，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也许是我不好吧……”

    我木然无语，她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但内心却非常悲痛。我被强加的高中不谈恋爱的“禁忌”，我对她的疏远和曾经的“恐惧”，我支离破碎的感情，我自我边缘化的倾向，我对杜春烟的懵懂好感以及遥不可及……一股脑儿冲出来，借着酒劲在我脑海翻腾。

    我感觉自己双手有点发抖，但我竭力抑制。

    我看见邱洛碧脸绯红，仿佛一团残霞，眼睛犹如最黑的宝石，深邃，闪着光芒。我感觉自己的听觉变得朦胧，仿佛隔了一层棉花，大脑有点漂浮，四周开始摇晃。我竭力抑制住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