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江南》 37.决心表白

    第三十七章  决心表白

    我和爷爷奶奶、弟弟一起吃了晚餐。晚餐后，爷爷、奶奶和弟弟看电视。我复习到九点，弟弟过来和我一起睡觉。我和他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天。他说的最多的是“哥哥，我想爸妈！”我安慰了他很久，他才睡着。

    他睡着后，我反省了曹树雄和曹树金对我说的话，觉得自己或许在男女关系上的确太胆小了，或许真的该改变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出发了，因为当天还有课，我们的假期只有三天。奶奶一大早就起来为我做饭。我出发时天空还只是微微亮，天空中蒙着一层厚厚的雾。走在乡间小路上时，我感觉自己一瞬间理解了唐代诗人温庭筠的《商山早行》。他写道：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赶大早出门的我，匆匆出门，带着离家的不舍和沉重，走在满是晨雾的山路上，行人依稀，山鸟空鸣，山峦起伏不绝。我孤孤单单，前路未卜。

    多少年之后，我还记得那个早上。在我成家立业之后，这种大清早出门的事常有，只不过背景从清新寂静的山庄换到喧嚣冰冷的城市，再也没有那种感觉。

    我直接去了学校上课，赶上了第二节课，英语课。我没看见程万钧。贺云潭、罗飘鹤、杜春烟、楚景烛、聂单单倒是都在。同桌的杜春烟依旧是那么娴静和清纯。她的英语很好，所以可以不用太听讲。她用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递给我。她写道：“你腿没事吧？”她大约是看见我走路时腿有点瘸。

    我回道：“我的腿没事，不用担心，谢谢你！”

    她继续写道：“前天的事，听说了，太吓人了。你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我有点担心。”

    我写道：“上次是他们骚扰楚景烛、郭雅寒，这次是他们报复我们。不过，现在还好，他们已经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县公安局朝副局长认识罗飘鹤爸爸。”

    她继续写道：“都抓住了吗？我从旁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又不好直接通过我爸爸去问，所以只好问你。”

    我写道：“只漏掉两个喽啰，其他都抓住了，没事了，不用担心。”

    她写道：“这里的治安太差了，简直都是土匪窝，世都比这里好多了。树阳，你好好学习吧，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里就不用再和这些人打交道。还有，你如果再碰到他们，一定要赶快走，不要和他们硬碰硬。”

    我看了她的话，有点过敏，我觉得她把我连带也贬低了，这里是土匪窝，等于说我也是土匪。我有点不快，但还是克制了，写道：“我知道这里对你而言，简直就是地狱，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也有很多好人。说到读书，我会好好努力的。你别因为我这样的小事而分心了。”

    她有点意外地睁大眼睛，看了我一眼，写道：“你不要想多了，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是真心希望你成才！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总没错吧。树阳，我很想考上世都大学，如果你也能到世都读书，该多好啊，不是吗？”

    我看了这些话，非常激动，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我们考到一个城市，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她对我也是有一丝好感吗？但我又想起世都大学的萧准克，那个鹰钩鼻子高材生，有点嫉妒。我想到，我可能再怎么努力也考不上世都大学，不免难过。

    喜悦、嫉妒、难过和疑问在我心头翻滚，终究还是喜悦更多。我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写道：“希望你实现你的愿望！我也会努力的。但世都对于我来说，太过于遥远，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那里的大学，我成绩没你好，考上省城的一本大学，对我而言已经很好了。我想，你在世都不会缺朋友，我去不去都无所谓啦。”

    她过了一会儿才回话。她写道：“好好努力吧！如果你也去了世都，我的生活会更好的。”

    我看了她的话，心里有点喜悦。不过，她的脸却是那么平静，让我觉得是我想多了。我鼓起勇气写道：“我去不去应该不重要吧？”

    她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话。她写道：“我把你当很好的朋友。”

    我写道：“朋友就像火车，来来往往的，旧的走了，新的上来，你会在那里有新朋友的。你属于世都，我或许属于这里。”

    她回道：“但是有些朋友却是不可缺少的。希望你不要自我设限。好好学习吧。”

    我回道：“好的。”

    我偷看着她，她依旧平静如水。我不明白她的想法和心理。

    接下来几小时里，我都在思考。我想起曹树雄的话，“女生是需要大胆追的”，想起罗飘鹤的敢爱敢恨，又想起邱洛碧已经离我而去，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我觉得我应该找时机向杜春烟表白，无论成败，我必须告诉她我喜欢我，我想追求她。

    晚自习后，我一个人在操场疯跑，我逐渐下定决心，决心在近期找个合适的时机，向杜春烟表白，不管她是否对我有好感，我想在不耽误学业的同时，主动追她。

    罗飘鹤神秘兮兮地出现在操场，显然是来找我的。我决心向他说明我的想法。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并把我和杜春烟上午写过的小纸条给他看，请他帮我分析。

    罗飘鹤告诉我，单从这些内容，无法断定她是否喜欢我，但至少不讨厌我。杜春烟太娴静了，她的喜怒哀乐不容易看出来。罗飘鹤还告诉我，不管杜春烟态度如何，如果我认定了她，就应该勇敢地去追她。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罗飘鹤说：“老曹，我老早就想和你说了，你应该在爱情方面勇敢一点，否则你会错过很多美好，甚至永远只能在角落里。”

    我被他的话深深触动了。高中三年多来，我抗拒别人对我的好感，压抑自己的好感，做过太多默默地躲在角落里的事情。

    晚上的操场人不多，有的人在跑步，有的人在散步，有成双成对的情侣恩爱地从我身边走过，我突然感到自己有点孤独，也突然感到自己并不那么优秀，并不那么勇敢。

    我凄然地道：“罗帅，难道我真的是情感上的懦夫吗？”

    罗飘鹤捡起路边的一个枯树枝，丢得老远，道：“有一点吧。”

    我听完后黯然神伤，沉重地叹息一声。

    罗飘鹤拍拍我的肩膀，诚恳地道：“老曹，你好像心事很重，放假前我和你说了我的心事，说出来后我心理好多了，我愿意听你的心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又看着操场的路。路灯发黄，操场大半笼罩在夜色之中。

    我理了理头绪，道：“我从小就寄人篱下，受了很多冷眼，一直被教育天资不如别人。做什么事，都是最后才能轮到我，我早早地习惯了在角落里待着。小时候，我也有过情感表达，但总是被冰冷地拒绝。读高一第一天，我爸爸警告乃至威胁我，如果我在高中谈恋爱就断绝父子关系，我妈妈也是这个态度。之后，他们给我反复强调。也许我本身也很犹豫，不够果断，所以我渴望爱情，却害怕爱情。”说到最后，我感觉自己心在泣血，而事实上，我已经感觉到自己脸上满是泪水。

    罗飘鹤一只手用力地搭在我肩膀上。我感觉到他在鼓励我。

    他道：“越是这样，你越应该摆脱过去！人不能一直活在阴影中，不是吗？”

    凉风从我的脸上吹过，我对罗飘鹤点点头。

    罗飘鹤道：“那你就别太犹豫了，想做就做吧！就算是错了，无非是重头再来，不是吗？”

    我再次点点头。

    操场尽头就是凤鸣河，我们不知不觉来到凤鸣河边，河水向东流去，水声犹如车流声，久而不息。我有点伤感。我们站了良久，任凉风吹拂，河水流远。

    我突然觉得很晚了，应该回去，道：“我们回去吧。”

    罗飘鹤答应了。

    我们一同往寝室走去。到了寝室后，我把想法告诉贺云潭。

    贺云潭说：“杜春烟看起来不错，虽然她不太和我打交道，我不反对你的决定。”

    虽然经过交流，我已经释然了许多，但我还是坚决要求他们发誓替我保密，否则做不成朋友，他们答应了。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还是觉得这带来未知，意味着恐惧。

    这个晚上，我失眠了，半夜才睡着。我梦见杜春烟路过我身边，我向她打招呼，她没看见一样，不搭理我。我醒来时，满心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