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江南》 49.毅然出击

    第四十九章    毅然出击

    我一大清早就起来了，贺云潭也起来了，他要赶车回家。罗飘鹤和程万钧还在睡觉。

    我独自到操场上奔跑。奔跑是我锻炼身体的主要方式，也是我释放自己压力的重要方式。天色很早，操场上没多少人。我一连跑了十圈，直到精疲力尽。

    跑完了，我坐在操场偏僻一角，看着凤鸣河流淌。

    我反问自己，我对杜春烟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喜欢她吗？我很肯定。见到她，我心跳加速。没有她，我魂不守舍。但是，现在横梗在我们面前的有她父亲、杨在民和萧准克这些阻力，尤其是她父亲。我知道，还有我父母，如果我父母知道了我谈恋爱的事，一定会反对。我想起父亲曾经对我说过，高中谈恋爱就断绝父子关系，双手发抖。

    按照世俗说法，复读生本身已经浪费了不少青春，如果还吊儿郎当，岂不是天理不容？想到这里，我喘不过气来，仿佛一座大山压在胸口。我绝望地望着凤鸣河，不由得流下泪来。

    昨夜和罗飘鹤说过的话就像一场梦，我感到很陌生。我真的去找杜伯伯说理吗？他会怎么样对我？我这么卑微，他可是副县长。上次他因为杜春烟和秦潇潇的事请我和罗飘鹤等人吃饭。我坐在那里吃饭时双腿有点发抖，还好餐桌很大，他离我很远，没有看出来。但这次，我是要主动去找他，和他说理，我行吗？我不断地反问自己。

    我行吗？我行吗？我行吗？

    我感觉自己特别无助，特别需要帮助。我想起真老师，也想起教历史的朱老师，他们会帮我吗？真老师会帮我吗？我不确定。我想起她说过，有事可以找她，但是包括这样的事吗？我不知道。或许不行，不行。临近高考了，她或许会劝阻我，甚至告诉我父母？我不确定。朱老师虽好，毕竟还是不太熟，我从未和他说过心事。

    我又想起邱洛碧，如果我想和杜春烟在一起就像和她在一起那么容易，该多好。可惜不是的。邱洛碧怎么样了？我拿起一块石头丢到河中，石头激起微小的水花，很快就湮没了。

    我想起罗飘鹤、程万钧还有贺云潭。贺云潭已经回家了。他们的确都能帮我，但他们也多多少少和我一样迷茫。

    像罗飘鹤那样大胆，敢爱敢恨，锲而不舍，我可以吗？我不知道。

    我会像程万钧那样爱上一个人就像着了魔，奋不顾身吗？我又想起曾雪天的死，想起程万钧痛苦的样子，心中有点痛苦。

    我又想起贺云潭，孤傲冷漠，我行我素。他有郭雅寒和他趣味相投，而且没有我和杜春烟面对的这么大的阻力。郭雅寒文静却性情，喜欢做的事就会无顾忌地做。

    而杜春烟呢？杜春烟是什么性格呢？这个问题难住了我。我觉得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她的可爱，她的甜美，她的文静，她的理性，她的好成绩，她的有条不紊，都是好的。想到这里，我心里满是甜蜜，也满是悲伤。

    甜蜜的是，我喜欢的人这么美好，而且她愿意和我同桌、散步，甚至她似乎还朦胧地接受了我的表白，虽然她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她喜欢我，或者说对我有好感，或者明确地告诉我，我们大学里再相爱吧。

    悲伤的是，我和她之间有着巨大的阻力，甚至有一条鸿沟——她父亲的反对，杨在民和萧准克的竞争，以及未爆发的我父母，实际上还有我们成绩的差异。以她的成绩，可以考上国内顶尖的名校，而我大概只可能考上略好一点的重点大学。

    我恨恨地拿起一块大石头，高举着砸向凤鸣河，激起更大的水花。石头上掉落的灰尘飘进我的眼睛，我很愤怒。在我不如意的时候，连石头都欺负我。我捡起旁边的一根小木棍，狠狠地抽打一旁碗口粗的枞树。枞树被我打动。我打断了小木棍，又狠狠地用拳头打树，一些黄色的枞树叶掉落在我的头上，像针一样扎着我。我更加愤怒，室友昨夜鼓励我的话在我耳边回荡。

    我对着凤鸣河喊道：“杜春烟，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白天上课的空隙，我找了杜春燕，亲口告诉她，我想晚自习后找他爸爸谈谈。我告诉她，我喜欢和她在一起，我喜欢她，我不愿意放弃。我终于亲口对她说了“我喜欢你”四个在我心头压抑已久的字。

    杜春烟听到我说想找她爸爸谈谈时，有点茫然无措。她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说让她好好想想。当我对她说我喜欢她时，她明显地很喜悦，眼带泪光，羞红了脸。虽然我在说话时，连她的手都没拉，但我感觉到她的心跳。她和我一样，心跳如急雨打在鼓上。

    看着她，我觉得生活特别美好，自己特别幸福，世界上的一切不幸都离我远去了，没有高考的压力，没有无穷无尽的试卷，没有恶梦连连，没有青春虚度、蹉跎岁月。

    望着她，我觉得自己的心在流泪，流下安静的泪水，快乐的泪水。

    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时，我找了杜春烟。杜春烟告诉我，我是不是找她爸，她还是没有想好，由我决定。我告诉她，我要去找她爸。

    我和罗飘鹤在第二节自习课前就跑到上坡岭等他们。上坡岭靠近山体一侧有较多空地，我认为比较适合谈这些事。杜杰俊的车很快出现在坡道边。杜春烟提前知道我在这里等他们，但我和她说好了，她假装不知道。

    车窗是开着的，我看见杜春烟坐在副驾位置上，杜杰俊开车，秦潇潇坐在杜杰俊后面，一旁是杨在民。我的心怦怦直跳，但我还是鼓足勇气，高喊“杜伯伯、杜春烟”。杜杰俊、杜春烟和秦潇潇都转过头来，杨在民也跟着转过头来。我和他们目光接触了。杜春烟掉头看着她爸爸，并说了一句话。

    车子缓缓往前开，我跟着车子，喊道：“杜伯伯，我只想和你说几句话。”罗飘鹤在一旁站着。

    车子没有上坡，停在路边。

    我又重复道：“杜伯伯，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杨在民恼怒地看着我，手指着我的脸，道：“你还敢跟车啊，真是胆大妄为！”我没有理他。

    杜春烟看了看我，低下头。

    秦潇潇看了看杜春烟、杜杰俊，又看了看我们，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杜杰俊没有下车，坐在位置上，生硬地道：“你想说什么？”

    秦潇潇道：“姑父，要不咱们下车和他们说，都是同学。”

    杜杰俊生硬地道：“潇潇，你不要说话，你的事姑父还没跟你说呢！”

    我道：“杜伯伯，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

    杜杰俊严厉地道：“不行，我没时间，要说你就在这里说，看你能说什么？”

    我额头直冒汗，双腿有点发抖。已经走到我身旁的罗飘鹤很坚定地对我说：“老曹，没事，别紧张，慢慢说！”

    他的话给了我巨大的力量，我双腿明显地不抖了。杜春烟紧张地看着我，她一贯冷静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慌乱。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在这里说了。杜伯伯，我和杜春烟一起同桌了8个多月，我们在学习上相互帮助，她辅导我地理和历史，我和她一起复习数学，我们是很好的同学。我和她在一起这么久，我——我是真心地喜欢她的。”

    杨在民立即不屑地道：“切！还真心的，真是不知羞耻！”

    杜杰俊冷冷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旁边车来车往，偶有行人走过。

    我接着道：“我不会影响她的学习，不信你可以问她自己。”说到这里我看了杜春烟一眼，她已经是眼含泪光，但我看得出，她是强忍住了泪水。她没有说话，没有点头，没有摇头。

    杜杰俊冷冷地训道：“曹树阳，你懂什么爱情？高中就应该好好学习！而不是谈爱说爱，吊儿郎当！你如果高三好好读书，根本就不用在这里复读！现在有了复读的机会却还不珍惜，还在这里说什么真心喜欢？真是可笑！你父母为你读书多年不回来过年，我知道你家是个什么样子！吃饭都困难，还谈什么恋爱？再说，你拿什么喜欢杜春烟？你有什么？你有什么？！”他越说越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