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江南》 57.景烛来访

    第五十七章  景烛来访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萍聚》

    第二天晨读时，曹树雄一脸严肃地来看我，安慰了我一翻。他告诉我，他老子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在船上，也问了我的情况。曹树雄说，他粗线条地回答了他老子的问题，告诉他我在船上但并无大碍。

    末了，曹树雄说，我爸爸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沉船的事，叫我做好心理准备。我感谢他，告诉他沉船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心理影响。他的话提醒了我，我应该在沉船事件上给父母一个交代。这个即将到来的交代让我心情沉重。

    上午的课开始后，杜春烟和秦潇潇都没有来。我和罗飘鹤惦记着她们，但也没有办法。杜春烟爸爸扇在我脸上的耳光，以及她母亲冰冷的拒绝让我记忆犹新、不寒而栗。关于她爸爸可能会被处分的传说，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爸爸状态越是不好，他反对我们的声音越大，我和杜春烟在一起的可能性越低。这一点，我和罗飘鹤看法相反。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我满心悲伤。杜春烟桌子上已经没有任何书籍了，不知道何时起，她的书已经被清走了，也许是她父母，也许是杨在民清走的。我另一个同桌，一个女同学和我说话时，我木讷地回应。罗飘鹤左手边的位置也是空的，那是秦潇潇的位置。罗飘鹤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我那本盗版的厚厚的《笑傲江湖》。

    课间，俞勤都、袁学问、张笑、蔡政州、常定中等同学来关心我们。俞勤都给我们上了一通校纪课，并委婉地责备自己失职。我安慰他不是他的责任。张笑是班上的生活委员，动作特别女性化，伤感地和我们说了一通人生无常应当珍惜的话。张笑人称“开口笑”，和一款酒同名，他乐呵呵地，仿佛我们不是落水而是旅游归来。

    常定中是全校最镇定自若的男生，他淡然的态度全校闻名。他半是安慰半是嘲笑我们大难不死。蔡政州则从政治角度分析了沉船事件，认为我们县即将有一批官员挨处分，我们学校校长职位难保。贝思则心急火燎地来看罗飘鹤，罗飘鹤礼貌却冷淡地谢谢了她。苏小池这个时候得了轻度的精神分裂症，被她父母接回家去治疗了。

    让我们感动的是楚景烛和程佩青也来看望我们。楚景烛一头好看的短发，虽然衣服不是名牌，却俨然一个明星。她高挑丰满性感，眼神中带着成熟女性的神秘气息，出现在我们寝室门口时，我们很感到意外。当时郭雅寒正和贺云潭在瞭望台上聊天。贺云潭看到楚景烛，有点吃惊。楚景烛和他们简单地打了招呼后，就询问我和罗飘鹤情况。程佩青主要是来看她哥哥程万钧的，她怕他的情绪受到沉船事件影响而再度陷入对小天的无边思念中。

    “还好，你们没死。”楚景烛见到我和罗飘鹤后说的第一句话。

    “死不了，谢谢你来看我们。”我想起她那天毅然离开凤鸣中学。

    “顺手给你们带了点水果，压压惊。”她随手把一带沉甸甸的苹果、香蕉丢在我们的书桌上，然后走到程万钧旁边，道，“程胖子，听说你没去，你是对的。”

    程万钧见到楚景烛很高兴，喊她“景烛姐”。

    楚景烛见到他，仿佛也格外亲切。

    程万钧简要解释了他那天为什么没去。当说到我掉到臭水沟时，楚景烛呵呵大笑，道：“老曹，你果然是为爱疯狂。”

    我讪笑，让胖子不要再说了，我不想让楚景烛知道太多我和杜春烟感情的事的细节。不过，楚景烛却说：“老曹，很多事我都听说了一二，只可惜你对邱洛碧从来没有这样执着。”

    我尴尬地说：“景烛，谢谢你来看我。不过，你也知道，我和邱洛碧的事性质不同。”

    楚景烛冷冷地说：“好一个性质不同，撇得干干净净。”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沉默着。

    罗飘鹤坐在贺云潭床上，打趣道：“景烛，你这是越来越女人了，该大的地方越来越大，该翘的地方越来越翘！”

    楚景烛道：“那也比不上城里来的，会浪，会来电，不然你罗帅这个花心大萝卜和老曹这根邱洛碧四年都啃不下的万年木头怎么都会被她们迷得神魂颠倒呢？”

    我听后觉得耳根发烧。

    罗飘鹤笑道：“这个屋子里有点火药味，胖子，快安慰一下你的景烛姐。”

    程万钧怔怔地看着楚景烛，不知道说什么。

    楚景烛道：“我见到程胖子就算安慰，你们这群人中就属他是个好男生。”

    程万钧被夸后脸红红的，道：“没有，没有。”

    程佩青坐在程万钧另一边，岔开话题道：“见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沉船的事在我们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吓死人了！”

    罗飘鹤好奇地问：“都传什么了？”

    程佩青两眼水汪汪，一脸清纯可爱，道：“说是凤鸣中学两个班的学生到凤鸣山游玩，烧香求佛，男男女女在旅店里过夜，翻船淹死了好几对情侣，把班主任都拖累死了——”

    楚景烛干咳两声，程佩青机灵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我听了她说的，有点气愤，也有点害怕，果然我们在山里住旅店的事也传出来了，还好他们并没有点名道姓。我担心住旅店的事最终落实到我们四人头上。要知道罗飘鹤是用身份证开的房。我在脑海里搜索那天我们进旅店的情形，仔细搜寻有没有可能被人看见我们的脸，尤其是我的脸。我想起那天晚上敲门的人，心中有点不安。

    罗飘鹤愤愤地道：“这完全是瞎掰！他们是因为洪水和超载而死的，并不是因为恋爱。”

    我也道：“越传越离谱了。”

    楚景烛道：“是太离谱了。不过，死去的人的确让我们同情。”

    我突然悲情地说：“景烛，我知道，你对我们三人不满，但你知道，我们都是唐镇中学689班来的，我从来都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吗？这次我们差点见不到你。”

    程万钧也点点头，说：“景烛姐，那天的情形很惨。”

    楚景烛黯然了，道：“所以我才来看你们，我知道你们那天很不幸。”

    罗飘鹤道：“还好，都过去了。我和老曹都会水，淹不死。只不过，杜春烟和秦潇潇喝了不少水，受了点苦。”

    楚景烛笑道：“我想这次的事会让你们长点记性。”

    贺云潭和郭雅寒进来了，楚景烛脸色拉了下去。郭雅寒一开始满脸微笑，但看到楚景烛冰冷的脸，只好欲言又止。他们又找借口回到瞭望台上。

    楚景烛道：“说到底还是我们女生心软，老曹，你知道吗？”

    我茫然道：“我知道什么？”

    楚景烛道：“邱洛碧回来了！”

    我惊讶地道：“她回来了？她怎么回来了？”我虽然这么问着，但已经知道了大概。邱洛碧一定是因为高考移民的事而回来的。

    楚景烛道：“甘州省严查高考移民，她回来躲一躲，现在和我一个班。她听说你落水了，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并希望你不要耽误高考。”

    我听后有点感动，也有点悲伤。邱洛碧，邱洛碧，那个曾经和我相处三年多的女生，那个曾经和我有过一段瓜葛的女生，那个和我有缘无分的女生。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玉，想起那天晚上在明月酒店春芳阁给她庆生，和她道别。我想起她写给我的近乎永别的信，还想起汪翼才的脸，诚恳的脸，满头大汗的脸，兴奋的脸，期待的脸，嫉妒的脸，得意的脸。我诚恳道：“请你替我谢谢她！也请你转告她，我和罗飘鹤都没事。”

    楚景烛道：“我会的。我就说你们死不了。有时候我倒是觉得你们死了才好，省得让她再伤心，让我们这些老同学惦记。”

    我坐在书桌前讪笑。

    罗飘鹤躺在贺云潭床上大笑道：“难怪说最毒妇人心。楚景烛，我可没得罪你！”

    楚景烛道：“哼！你把我们女生都得罪了！”

    大家听了都笑了。又聊了一会儿，楚景烛和程佩青起身要离开。贺云潭和郭雅寒过来道别，楚景烛礼貌而冰冷地和他们告别。

    我们说要去送她们坐车时，楚景烛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我只要胖子送，不要你们这些臭男生送，你们还是养足精神去泡妞吧！”

    程万钧讪笑，跟着她们出去了。我挥挥手，告别楚景烛和程佩青。我满脸微笑，但内心却知道，楚景烛和我们的关系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