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梦间集]幽燕客》 7.何谓

    倚天已经大致猜到了燕弃之一顿狼吞虎咽是因为这顿过后他们将过上一段风餐露宿的生活，但也没想到这风餐露宿简直不能再合他心意。

    事情要从燕弃之撂下饭碗喝完最后一口酒开始。

    燕大侠在吃完饭之后立刻就向店家要了纸笔，却不是吃好了要题诗作画，而是要写一份名单。

    毛笔蘸墨，银钩铁画，字的结构虽不出色，但笔势却极硬，带着孤峰般锐利的剑意。

    倚天垂眸看着名单上的几个名字，面上渐渐凝重起来。

    第一行：西门吹雪、叶孤城、独孤一鹤、木道人、大悲禅师、玉罗刹。

    第二行：花如令、霍休、阎铁珊。

    这几个人都很有名，无论是天下凤毛麟角的高手还是排行前三的有钱人都不会是没名气的，至少倚天在茶馆听到他们名字的次数不止一遍。

    “这是有可能成为青衣一百零八楼总镖把子的人。”燕弃之叼着根竹签声音含糊地解释，墨笔一挑，抬手先划掉了不太可能的花如令，想了想，又划掉了更不可能的玉罗刹。

    花如令不可能算计自己的儿子，至于后者，没事建个青衣楼来骗一个瞎子，西方魔教教主是有多闲。

    “你要做什么？”倚天看着他把这张写着不是天下数一数二高手就是天下有名富豪的纸往怀里一揣，拿着小二给准备好的路上吃食，马尾在身后晃得潇潇洒洒的样子，不禁眼皮一跳。

    燕弃之上马，看着站在马下仰头望着他的倚天一挑眉，笑的痞里痞气又偏生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带你去追求剑道巅峰。”

    剑道巅峰……？

    倚天顿觉自己心头那股不定的感觉明晰起来，他蓦地拉住燕弃之马缰，一双金眸中神色锐利无比。

    “何谓剑道？”他开口询问。

    黑衣青年俯下身，黑发垂在右肩肩头如丝般柔顺垂下，这个动作让他几乎是半贴在马背上，看起来略略有些滑稽，却也让他可以和倚天平视。

    此问于倚天而言至关重要，他当严肃答之。

    “剑在我手，我之道既是剑道。”

    “汝之道为何？”

    “我无道，燕弃之乃一浪子，此生不求有功但求无愧，天地黑白由心定，正邪曲直任他说。”

    “……无道，何能至巅峰？”倚天一字一顿，牵着马缰的手不自觉握紧。

    他紧紧的盯着燕弃之那双眸子，等着青年的答案，青年的眼眸乍一看是漂亮的黑，仔细看来却是深褐色，随着阳光的变幻呈现出有细微差别却同样温柔的色泽。

    似是能包容万物。

    倚天不由有些出神。

    随即，燕弃之开口了，青年的神色无比认真，在去掉了浪子的轻佻和孤寂的锋芒后，他就像盛夏中的一缕清风，烈日下的一片树荫，偏又如艳阳般夺目。

    “何为巅峰？”

    他直起身来，眉宇间的桀骜浸透骨髓。

    “管你生道也好杀道也罢，一夫当关还是千军万马，我自一剑斩之。天下无一敌手，此所谓，剑道巅峰。”

    剑是凶器，手握凶器之人若是连天下第一都做不到，还谈何寻道。

    至于巅峰之后的剑道……在原本世界刚挑了武林盟主就被五人团战送了师门一血的燕弃之表示，他还是把这个世界挑完再考虑之后怎么办吧。

    言罢，座下白马长嘶一声，扬蹄直奔武当山。

    密树森罗，蔽日参天，垂杨夹道，梨李参差。

    崎岖土路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跑着。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一个用披风裹身的青年，另一匹马上却什么都没有，只马鞍上挂着一包吃的，紧紧地跟在前面的白马半身之处。

    片刻后，那披风裹身的青年掏出地图来看了一眼，而后靴跟轻磕，白马立刻偏了几步，选择了岔路口的右方。

    “这是后院方向，为何不从正门走？”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是，白马身后的红马身上也坐了个人，那人锦衣白发，羽裘拥颈，正是倚天。

    燕弃之不似倚天可以随心所欲的说话，他瞥了倚天一眼，用黑色披风半遮住脸避免灌一嘴沙土，这才回复道“那就太过莽撞了，我们是来打架的，不是来结仇的。从正门上去那叫踢馆，输了还好，赢了就是把人面子往地上踩，武当是要继续收弟子的，总的给人留点活路。”

    “你这么直接挑了对方，一样莽撞。”倚天拍了拍想要偷懒放慢脚步的红马脑袋，对燕弃之打上门还要给对方留面子的虚伪行为表示唾弃。

    “我本身就是个莽撞的人。”青年却毫不在意的耸肩“能动手绝不动脑，每天思来想去的容易老哦。”

    整天被燕弃之提问，一头白发的倚天“……。”

    却见燕弃之调整了一下披风，无奈道“我因为花满楼的情骗伤脑筋是因为他值得，同理，在不确认武当那木道人是不是青衣一百零八楼总镖把子的前提下，在是我为了完成任务挑衅他人的前提下，武当作为名门正派，值得我当一次偷溜进去的小贼。”

    此生不求有功但求无愧，天地黑白由心定，正邪曲直任他说。

    倚天脑中掠过这句话，忽而有一股说不明的情绪飞快自心头一点，又迅速消弭无踪。

    “不过，多谢倚天兄挂心。”燕弃之看着再度不做声的倚天，转头莞尔一笑。

    倚天说他莽撞，是怕他伤了自己。这点燕弃之自然听得出来，只是心神电转间，觉得可以借此提醒一下面前白发剑灵。

    他的目标可是攒够积分让对方能够化形成人自己闯荡江湖，自也要教教他江湖规矩，往日是怕对方毫无心机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今日却是对这江湖的一番感叹。

    不是说武功高就可以肆意妄为，不是只要自己心气顺就可以不考虑他人。

    人生在世，可以少根筋，却要多个为他人而生的心眼。

    毕竟……人都揍了，还要对方门派身败名裂，这的多大仇啊。

    燕弃之想，真要有那么大的仇他早就大开杀戒了，快意恩仇才是正经日子。

    “为何先选武功高强之人。”倚天生硬的转移话题“明明阎铁珊和霍休更好对付。”

    “这个啊。”说到这点，青年的笑声里又带上了那让倚天额角隐隐抽痛的玩世不恭“我只是觉得，说不定挑完这些高手之后你就会发现所谓剑道巅峰高处不胜寒，变得更有人情味一些。”

    “……。”倚天觉得，前些天问道之时莫名觉得燕弃之可靠的自己，大概是走火入魔了。

    但这人偏又是自己所谓的主人。

    “那日花满楼之事，我有些头绪了。”倚天再度硬邦邦的转移话题，淡淡道“花满楼是个君子。”

    “不错。”燕弃之笑眯眯的任倚天把话题转来转去，却也点点头肯定了倚天的回答。

    花满楼是个君子，所以在自己那么说了后，上官飞燕就是使劲浑身解数勾的花满楼忍不住动心。也会被花满楼刻意回避。

    倒不是说花满楼能把自己喜欢的姑娘拱手让人，只是那个太过温柔的人对自己为了上官飞燕出来查青衣楼的举动定然是敬佩的，所以……至少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花满楼都不会趁人为姑娘奔波卖命时去回应上官飞燕的“一颗芳心”。

    燕弃之忍不住得意地一拍手，感叹道“唉，算人情永远比不上算人心，这话倒是不错。”

    当然，当多年过后，身在被我们称之为金老爷子的武侠世界中的燕弃之回首想起自己这时候的话，内心那叫个五味杂陈。

    有时候不是你算得准，而是你遇见了对的作者，此话暂且不表。

    且说燕弃之和倚天走着走着，见嘉木深密，紫翠之色互映如画，有一道人正坐在树下摆棋谱，那道人听见脚步声，放下棋子，抬头询问道“少侠上山所为何事？”

    燕弃之看了眼那和蔼可亲的老道士，下马拱手道“在下燕弃之，乃木道人之友，今日途经武当山，只想与友人见一面便离开，望仙师能行个方便。”

    “哦。”白须白眉的老道士点点头，敲着棋子沉思许久，这才开口道“可贫道的好友里，没有姓燕之人啊。”

    天地瞬间静了静。

    燕弃之“……。”

    他发誓，他刚刚听见了倚天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