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齐就要离开杭州城了,最不舍的是王凤鸣,每天都跟谢思齐黏在一起,恨不得也跟着一起去云州府,还真的就跟王知府求了两回,当然,被毫不留情的驳回了。
既然没办法跟着走,王凤鸣就把谢思齐在杭州城最后的这几天,都留在自己家玩儿。
王凤鸣又一次在问:“思齐,我最好奇的是,国师大人带着你们全家隐姓埋名这么久,你真的不会怪他吗?”
谢思齐原本也郁闷过,早知道爷爷这么有料,她何苦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啊,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总不知道明天又会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她也偷偷地跟秦氏抱怨,秦氏搂着女儿,开解说:“反正我们都是从生死线上过来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好运啦,假如爷爷从来不是什么国师,咱们还不是要照老样子继续过日子吗?你看,咱们凭自己的双手和智慧,也能一天比一天过得更好,不是吗?”
谢思齐还是有点失落:“娘,可是你为了我和爷爷,吃了好多苦头。”
秦氏笑着说:“思齐,那些苦头,都不算什么。我一想着你和爷爷还需要我照顾,我就打起精神来,就有活下去的劲头了。后来,你和爷爷不也想办法赚钱养家了吗。你小小年纪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为这个家在奔波啊。”
谢思齐眼圈都红了:“娘,我觉得我能为这个家做点什么,让你和爷爷都过得舒服点,我就特别开心。”
秦氏笑着拍拍女儿:“娘也是这么想的啊,你看,咱们一心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想让家里人都过得更好的时候,漫天神佛不都在保佑咱们心想事成吗?”
谢思齐似乎明白了:“娘,那你说,爷爷是不是在考验咱们啊?要是咱们都不争气的话,爷爷是不是就放弃咱们了?我听说成大事的人都要经过上天的考验,老天爷认为你做得好了才会让你得到荣华富贵。”
秦氏还说:“当初咱们遇到爷爷的时候,他都已经奄奄一息了,爷爷绝对不是考验咱们的真心的,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等哪天爷爷想说的时候,咱们再听着就是了。
至少从娘的经验来说,凡事为他人着想,能为他人做点什么,总是会有好报的。”
秦氏的话,让谢思齐茅塞顿开。
所以,今天王凤鸣又问起这个已经问过又回答过不下十遍的问题,谢思齐就换了个回答:“凤鸣,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责怪爷爷?”
王凤鸣愣住了,好半天才撅着嘴说道:“我可能会哭!”
谢思齐扑哧笑了:“凤鸣,谁说会哭我都信,我就偏偏不信你会哭。”
王凤鸣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伤心的哭,是哭闹的哭。”
谢思齐哈哈大笑,这个回答还真是凤鸣的风格。
笑了一会儿,谢思齐想起秦氏的话,又问:“凤鸣,我娘说哭是不解决问题的。”
王凤鸣一脸苦恼:“可是,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谢思齐知道,凤鸣这又是在为定亲嫁人的事情苦恼了,当事人自己想不通,谁劝也没有用。
就在这时,王鹞鸣跑过来:“姐,你们在做什么呢?”
谢思齐在王家玩了几天,跟王鹞鸣也混熟了,他俩同岁,加上谢思齐对杭州城的好吃好玩的事情特别熟悉,他们三个坐在一起就有很多共同话题。
秋闱要考试三天,王鸢鸣不用去书院,呆在家里没事,就跑来找她俩说话。
王鹞鸣拿出一个掐丝珐琅盒递给谢思齐:“思齐,这个送给你吧。”
王凤鸣一拍桌子:“这么漂亮的小盒子,你怎么不送给我一个?”
王鹞鸣翻个白眼:“这是女孩子用的,我留着用人家会笑话我的,再说思齐就要去云州府了,我也没有什么适合的礼物送她。”
“你是说我就不是女孩子了吗?”王凤鸣揪住弟弟的领襟,她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呢。
王鹞鸣大声嚷嚷:“哪有女孩子动不动就揍人的!”
谢思齐笑着拉开这姐弟俩:“好了,凤鸣,这个盒子你喜欢,你留着就是啦。”
王鹞鸣哼了一声:“才不给她!思齐,这个就是我给你的。”
谢思齐眼看着这姐弟俩又要打起来,赶紧喊停:“你俩先打一架,我回家去。”
这句话极好用,场面立即得到了控制。
王鹞鸣理了理衣裳,白了王凤鸣一眼,把手里的珐琅盒子交到谢思齐的手上:“拿好,以后有好看的,我攒着,有机会再给你。”
王凤鸣狐疑的打量着弟弟:“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鬼。”
王鹞鸣一皱鼻子:“你就不能说的好听点?什么叫有鬼?我是有事要请教思齐,请教,你懂不懂?请教!”
谢思齐忍住笑:“鹞鸣,你要问什么?”
王鹞鸣揉揉鼻子:“思齐,我听说谢道长,不,国师会测字算命啥的,你整天跟在他身边,也会吧?”
“会啊,不过只会一点点,要是很难的,还是要问爷爷才行。”
王鹞鸣嘿嘿笑,一副讨好的表情:“那你给我也算算呗。”
谢思齐瞪大眼睛:“你才多大,就要算命?”
王鹞鸣连连摇手:“我不是算命,就是有件事想知道怎么办。”
王凤鸣竖起眉毛:“哼,肯定又是闯祸了!”
“没有的事!我最近都一直乖乖的,先生还夸我来着。”王鹞鸣直着脖子解释:“是我在书院的学长,想让我问问阿爹,能不能在府衙里谋个差事?我又怕父亲大人会责骂我,要是会挨骂,我就去问大哥。”
王凤鸣又拍桌子:“看吧,我就知道你拿个盒子过来没好事,原来是想贿赂思齐,不学好!”
谢思齐听了,对王鹞鸣刮目相看,到底是男孩子,考虑事情比较有条理,看事情也能多看几步。哎,还是定有种也,不服不行!
“那你写个字呗,我试着看一看,要是看得不准,可不许怪我啊。”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爷爷在旁边当傀儡大神,还是因为穿了裙子,谢思齐讲话变得很谦虚,语气也有点嗲。
反正王凤鸣是给她撑腰的:“准不准都得说准,要不然没有下次!”
王鹞鸣见谢思齐答应了,乐颠颠的去找纸笔写字了。
谢思齐趁着这会儿功夫,赶紧劝闺蜜:“凤鸣,你对你弟太凶了。”
王凤鸣摊摊手:“习惯了!我俩在一块儿,说不了几句我就想揍他。”
“可是,鹞鸣比你个子还要高了。”谢思齐没有兄弟姐妹,也不懂得怎么相处才是对的:“他都让着你了。”
王凤鸣撇嘴:“他哪里让着我了,我二哥有时候会让着我,练武的时候。”
“知府大人,还有王大人,不是都让着你嘛。”
“我爹和我大哥对我不是让着,是替我顶着天的。”
“那你要是嫁了个不让着你不替你顶着天的,怎么办?”
王凤鸣立即泄气:“我就是害怕这个!”
谢思齐看着都不忍心:“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啊,或许就是你想多了。”
王凤鸣叹气:“思齐,你还小,等你及笄了,也要嫁人生子的,到时候你怕不怕?”
嫁人生子?怕不怕?谢思齐脑海中居然浮现出王贤之的面容,那个眼神,就像那天在书房里逼着问她为什么要骗人,充满了侵略性,紧紧的盯着她。
谢思齐猛地一哆嗦,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抱着胳膊说:“怕!”
又下决心似的说:“到时候我要真害怕的话,我就不嫁人了,跟我爷爷跟我娘过一辈子。”
王凤鸣哈了一声:“你要是怕,嫁来我们家呗。我大哥二哥脾气都好,我弟弟虽然跟我打过架,但是他也不敢欺负你,有我替你出头。”
谢思齐闹了个大红脸,她还以为是在梦里听过这话,原来是她喝醉酒的时候,真的听到过。
王鹞鸣兴冲冲的跑过来:“谁要欺负思齐啦?姐,你不要乱说。”
谢思齐赶紧伸手:“鹞鸣,你写的字呢?”
再说下去,她还怎么心无杂念的坐在这儿说话!
王鹞鸣双手递过来:“我的字不如大哥写得好,思齐你不要笑话我。”
谢思齐也伸出双手接过,纸上是三个工工整整的字,万俟良。
咦?这个名字好熟!
谢思齐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忆。
对了,是湘花姐喜欢的良哥。
“良哥啊?”谢思齐一拍脑门,在东门大街摆摊儿三年,这个动作总是改不了:“他不是外乡人吗?怎么又成了你的学长?”
王鹞鸣露出惊喜的笑容:“思齐,你也认识万俟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