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及笄后,便络绎有媒人登门向府里提亲。因是长房嫡女的缘故,老爷与老夫人,夫人斟酌商量了不少日子,终是让小姐与护国公府长房的嫡长子订下了亲事,护国公府的老国公爷和国公爷平番定邦皆立下军功,国公爷的长子也是青年才俊,几年前便袭了爵位,在御前当差,颇受陛下赏识。是以护国公府圣眷不衰,着实非其他贵胄商贾之家可比。
陛下得知国公爷长子与府上小姐订了亲,笑道,侯国府的赵卿虽是个老学究,常年在翰林院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这次选婿确实眼疾手快,挑中了朕跟前的人。两府都是国之栋梁,结了亲家之好,更能为社稷出力,为朕分忧啊,甚好!说道兴起,命人取了一对和合玉璧,赏了国公府与侯国府各一只,意在两人大婚之日良缘喜结,美玉和合。
侯府接了赏赐,谢了皇恩,通府上下与有荣焉。这婚事随不是由皇帝指的,却也因得了皇帝的赏赐和嘉许格外引人瞩目起来。
自那日帮着小姐偷偷地在偏廊祭奠生母之后,欢夕总觉得小姐待她更是亲近了,知道了她的身世后,更是安排了人将嘎丫儿从张癞子那儿赎了回来,安排在偏门房先做个粗使丫头。那日欢夕得了小姐恩典,直跪在小姐面前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响头,喜得说不出话来,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忠尽力地服侍小姐,以报恩德。
于是欢夕只要得闲,便会带着小姐赏赐的糕点零嘴去门房看嘎丫儿,数月过去,那黑瘦怯懦的小丫头在府上吃饱穿暖后,竟也活泼了起来,做活也认真,直叫门房夸她。这日服侍过小姐午饭后睡下,欢夕又了得空,拎着小姐赏的点心去了门房,小姐不喜甜食,大厨房做的甜腻糕点,倒成了丫鬟们的口福。欢夕省下自己那份,将两块花生酥并一叠蜜渍穿心枣儿用纸包了,带去给嘎丫儿打牙祭。
嘎丫儿见姊姊又来看她,却没有往日雀跃,瞅了瞅四下无人,神神秘秘地将欢夕拉进房间,掩上了房门说,姊姊,怎么办呐,今日门房大妈当值时候闹肚子,便叫我看着偏门,我应门时街上来了个小厮,不由分说,硬塞了个木盒子和一枚银锞子给我,说盒子是给我家小姐的,且叫我不要声张,说完扭头就跑。我怕门房大妈骂我乱收东西,又拿了人家银子,却也来不及还给那个小厮了。话说着从枕头下翻出了一个上了锁的巴掌大的檀香木盒子和一枚银锞子,便要瘪嘴哭出来。欢夕却也慌了神,这小厮来历不明,小厮的主子更似乎对侯府情况了若指掌。照理说,侯府规矩森严,一个偏门房的粗使丫鬟,莫不说见小姐,就连小姐身边的丫鬟都未必能有机会见到。可有了嘎丫儿和欢夕这层关系,这盒子就送得巧妙了。欢夕唬了脸,板着嘎丫儿的肩膀斥道,进府做事的时候管事的就教过你规矩,门房上最忌讳的就是收下了没有名目的东西,偏你这么不懂事,收了这不清不楚的东西,也说不出对方姓谁名谁,这事儿传到了管事那儿,必定要让你吃了板子被发卖出去!嘎丫儿见姊姊脸色铁青地训斥她,终是哇地哭了出来。
欢夕见她哭得可怜,想着妹妹到底还小,刚进府什么也不懂,且别人躲在暗处占着便宜不说,分明存了利用她们的心思,这事儿看来是躲不过去了,还得请示小姐才是。想到这里,也来不及安慰嘎丫儿,只让她别哭,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便匆匆将檀香盒子藏在了袖子里,拿着拿银锞子回院里找小姐去了。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小姐将将睡醒,欢夕浑浑噩噩地服侍小姐起身后,见屋里没有别的丫鬟,便又直直跪在了小姐面前,将嘎丫儿今日遇到的事儿说了一遍。欢夕嘴拙,不知道怎么为妹妹辩解,说完后跪着竟不敢抬眼看小姐,心底里觉着她家小姐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了,且佛心仁善,即便按照规矩让嘎丫儿吃顿板子,也不至于将她发卖出去。只要嘎丫儿还能呆在府里,养好伤老老实实干活儿,就能有一份安生。
果然,小姐听完轻笑了一声,将欢夕扶起道,你也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却还没有大夫人院儿里的扫洒丫头精明,平日里不会说话也就算了,今天出了这档子事儿,也不知道为你妹妹求求情么。
欢夕一听,便又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道,小姐,我妹妹还小,她不懂事儿,您别发卖了她,要罚就罚我吧,全是我没教好。
“哎,我真是受够你了,动不动就下跪磕头,像什么样子,别人不知,还以为是我苛责待下,你这是要给我传一个刁蛮虐仆的恶名呀?先将盒子给我看了,我们才好知道别人存了什么心思。”
欢夕红着眼眶,从袖子里摸出檀香盒子和银锞子,恭恭敬敬地要递给小姐。
小姐却并不接盒子,朝着榻上小几努了努嘴”先放那儿吧,先前的茶凉了,你去沏一壶茉莉香片来,前日小厨房做的乳酥茶花卷不错,也吩咐下去再做一份,等会儿一起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