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两个眼生的小厮面色不善地地跟在婆子身后,手里拎着麻绳,恶狠狠地盯着欢夕,念叨着,这位姑娘,今儿对不住了,咱们两兄弟下手利索,姑娘您也少吃点苦,来世投胎去好人家吧。说罢一人轻易制住了已被捆绑住的欢夕,一人将麻绳缠上她的脖子,果真手脚麻利,动作熟练。欢夕想喊救命,却也不知府里有谁会救她,想喊冤,却又想不出自己冤在哪儿。脑海中却不自主地浮现出小姐似笑非笑的样子,到底,最后是舍弃了愚笨的丫鬟啊,小姐为求自保,也是没办法吧,至少,小姐答应保下嘎丫儿。。。
麻绳越勒越紧,欢夕再没有进的气儿,腔子憋得要炸开,只能无力地蹬着脚,但觉得濒死时其他感官倒清晰起来,她能听到小厮用力过度粗重的呼吸声,自己指甲在柴火上的刮擦声,眼前越来越模糊,恍见有浅色身影一晃,再无了意识。。。
欢夕被拍醒,待眼前的重影慢慢成像,见屈身在她身前的竟是夫人的大丫鬟素妍,忽而哇地哭出来”素妍姐,我不想死啊!“ 门外冷风吹进,小衣被冷汗湿透的欢夕直打寒颤,才发现原先堵住嘴的破布和捆住手的麻绳已被移除,刚加害她的小厮与婆子皆歪头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了。
“素,素妍姐,他们,死了嘛。。。”
素妍缓缓直起身子,望着靠坐在柴垛上的欢夕,仿佛周遭的狼藉都不存在,只温柔道“你的命,可不能害在他们手里”。
今日素妍的打扮很是奇怪,散下了髻,乌发用玉冠束着,一身月白织锦长袍,腰间系着淡青色竹叶纹的腰带垂一块墨色玉珏,寻常女子没有这样打扮的,可素妍一穿,倒是显得挺拔英气许多。平日里低眉顺眼的丫鬟样子一点也无,虽然看向欢夕的眸子里满是关切,可欢夕却觉得那眼神穿透了自己,看向着空虚的某处。欢夕想到素妍一瞬便收拾掉了行凶的人,明明心中满是感激,却被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逼得直想往墙根儿退。
“素妍姐,你为我犯了人命,府里断要将你交官了,等我寻到嘎丫儿,咱们逃命吧!你本事那么大,一定能逃掉的,若是我拖累你,你无论如何把嘎丫儿救出去!你们。。。”
“欢夕“,素妍打断她,”你妹妹早在昨日你被抓后,便被毒害了。。。“
”被毒害了?!妹妹死了?“欢夕听不懂似得,喃喃着重复了一遍,突然尖叫起来,”不可能!小姐今早儿还说会替我照顾她的!嘎丫儿不可能死了!你骗我!你们都是恶人!”
素妍不理欢夕的疯癫,也不安慰,只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板正,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说,”你妹妹,已经死了,小姐亲自下令将她毒死的,尸体还未处理掉,你若想看,我带你去见最后一面。“
见欢夕恨恨地甩脱她的手便要起身冲出去,素妍却是笑了,”你现在知道恨了,是恨小姐无情,还是恨自己无能?我是从未见过你这样愚钝的人,至死还以为你的小姐是不得已牺牲你,你若有半分聪明,就早想明白小姐一开始就是利用你的老实忠心,要用你和你妹妹的命,去换扳倒后母,换自己的十里红妆锦绣姻缘。还是,你明知道小姐是在利用你,却还期待着小姐能念在情分上保住你和你妹妹?“
欢夕听罢,瘫坐如泥塑,面色灰白全无人色,只反反复复一句话,是我害了嘎丫儿,是我害了嘎丫儿。。。我原以为,她待我是不同的。。。原来她待我的好,是为了要买我们的命。。。
素妍见欢夕先是状若疯癫,现在又好像失了神志,忽然不耐地自言自语道,”愚忠且蠢笨,珗儿的魄,怎么会在这样没有灵气的人身上。
“欢夕,现下我救了你,今后,你准备怎么办?”
说话间,又有三五个家丁听到柴房不寻常的动静过来查看,见到横尸地上小厮和婆子,慌忙大喝,快来人啊,贱婢造反杀人了!
素妍朝门外的恶仆冷笑了一下,一挥衣袖,叫嚣得最凶的一个壮汉便无声倒在了地上再无人气。没有人看清她是怎么出的手,没有招式,没有杀气,诡谲得让人窒息。“救命啊,有妖怪,有妖怪啊!”剩下的人跄踉着,连滚带爬跑开。
对话被打断,素妍显然很是不悦。回头见欢夕已经哆嗦地说不出话,受了连日的打击和惊吓,被主子利用后抛弃,经历了濒死的恐惧,痛失唯一的亲人,现又亲眼见到素妍诡谲地杀人,这个老实的丫鬟几欲昏厥,她原有的世界分崩离析,不变的,唯有自己的渺小无能。。。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欢夕颤声问道
素妍偏头看了一眼欢夕,轻声道:“与其探究我是什么人,不如想想你接下来要怎么办?踏出这柴房,你恐怕就会被家丁捉去沉湖底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 欢夕此时心中乱作一团,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你……难道不想为你妹妹报仇么?” 素妍轻飘飘的话语一下子将慌乱无措的欢夕定住。
“对!我要报仇!” 欢夕突然觉得不能让害死嘎丫儿的人就这么如愿以偿了。
“你要怎么报仇呢?你是外面那些家丁的对手吗?” 素妍继续耐心的问着。
“我…我不管…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我拼了我这条烂命也要去!”
欢夕哭着吼了出来,她只想好好活下去,带着嘎丫儿好好活下去,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既然知道去了也是白死,不如这样……将你的命交给我,我替你杀了这府上所有人,如何?”
“你,要杀我?那…刚才为什么又救我?” 欢夕喃喃道
“你的命,只能是我的…怎么样?做还是不做?” 素妍淡淡道
“我,我什么也没了,这命你纳去吧,为嘎丫儿报仇,这府上的小姐,夫人和老爷,都不是好人,他们统统要死!”欢夕眼里复燃起怒火,挣扎着站直身子,双全紧握,指甲将手掌掐出血来,裂眦嚼齿道”杀了他们,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素妍见欢夕变了个人似得,竟欣慰道,没想到老实人竟也有这样狠辣决绝的一面,我答应你,这府里手上染过血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说罢,用手轻抚上欢夕的额头,只见欢夕眉间金光乍起,便如刚才家丁般向后直直倒了下去。素妍忙揽住她的尸身,╰缓缓放平在地上,叹了一口气说“真是个傻的,这么容易轻信人,连妹妹的尸体都没见着,我说什么也都信,连命也说不要就不要了,还好,我不是个坏人。。。诶,不是个坏人。。。么?总之,我会把你和你妹妹厚葬的,安心去吧“ 说罢,素妍樱唇轻启,一面默念符咒,一面并起玉葱般的手指成勺状,轻轻聚拢舀起欢夕眉间已经黯淡的金色光芒,可金光将聚未聚时,忽而熄灭了,倒让素妍大惊失色,”怎竟不是珗儿的魄!“素妍但觉胸中浊气翻涌,喉头一阵腥甜,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柴房外又响起震天的嘈杂声,隐约有”妖怪杀人“的字眼传来,素妍皱眉,用袖子随意将嘴角的血迹揩去,反倒将唇色染得殷红妖冶,周身腾起肃杀之气。“亏我为了珗儿在这个污糟地方呆了那么久,珗儿的魄竟不在这里,现下,便去帮蠢丫鬟报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