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潼定睛一瞧,冲上来的却是那痞子沈成。
只见赵可钰被这人扔到地上嘴角浮出一丝笑容,满口狂妄:
“你这小畜生还是先顾顾自己吧,杀了洋人,你以为你还有命吗?倒也奇怪,这妮子居然这么招人喜欢,真是生**荡!”
赵可钰无半点悔意,心里早就做好打算,现在也有外婆和她父母保全,这小羊崽还能拿自己怎样!
果不其然,赵老太太见心爱的宝贝被人攘到地上,却还是老爷子扶持的后辈的侄子,心里觉得面子过不去。
但更多的是在意她的这个外孙女。一时间气急败坏,重重地以手杖连击地面。
“沈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若不是当初我家老头子助你登上这市长的位子,让你一朝从野草坐了高位,你怕是早就吃土饿死山头乱坟岗了!
今日你的侄子这样嚣张欺我外孙女儿,我老太太定要你们富贵荣华都做鬼去!”
这沈澈一听吓得跪了下来,连忙赔不是,且跪且挪到他侄子旁,一把扯下来他侄子的身子,死命按着不给他动身的机会。
就在沈澈要说什么来时,赵老爷子却说了句让所有人都心安的话。
只是,说这话前却是唤了从厨房那边来的阿凝,只听他声音巨细,抬首微张,说了句:“阿凝,你去把这孩子送去租界――
记住,好!生!照!料!快去快回,回来向我禀报。”
阿凝清明的眸子中闪过一线阴鸷,回了句是,便携露西出去。
至那以后,可潼再也不曾见这女孩,只道是回了她自己的母国,和别的亲人一起。事情荒无论证,只是后来偶尔听阿凝说起,暂且放下。
话说赵老爷子解决了露西的去处问题后,说了一段神乎的话,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就缓和了。
只听他道:
“维嘉斯先生走私军火来我们国家,偷渡的事情,他们国家并不知道。
我们政府也一概不知,这件事情,就这样。
至于沈成嘛――”赵老爷子思忖了半天,念及刚刚他替可潼出了气,本想留他在可潼身边辅她,又想到这人生性莽撞、性格乖张暴戾,留在可潼身边,怕是会坏了祖宗基业。
遂轻言细语地说了句,语气也不是很强硬,听起来,倒是像与人商量一般:“沈澈,你给你大侄子一大笔钱,打发他回老家,开个小商铺做些买卖也能养活他自己和他老娘。”
沈澈没想到这赵老爷子竟是说出这等话来,但隐约还担忧着自己的市长之位。
又不敢明问,只是先答应了:“是是是,晚辈明白。”却不起身,仍旧跪拜。
他身旁的沈成见这老头子不追究,想自己可能也活下来,还听到他态度也温和了许多,便觉是最好的结果。也不再挣扎。
只是脸上傲气不减。
“至于你,”老爷子望向赵可钰,却听她女人喊了一句:
“怎样?”
“关去后舍柴房,没我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赵老爷子本来火气已经没那么大了,谁知却是见赵可钰这样的冲人态度。
若是在平时,也就不去追究算了,但今天,全是惹到赵老爷子的气头上。
赵雨雯倒是护女心切,一把抱过她女儿把她拉起来:“不许!你们谁都不许动我女儿。钰儿,走,和妈妈回房,咱不管这一屋子的疯子,走,妈带你回去,妈那有几件新衣裳。”
赵可钰可不是个闷葫芦,今日她被人推倒在地,还被人这么骂了一通,心里怎么都不会咽下这口气,定是要让这赵可潼像以前那样给她赔礼道歉。
遂喊了声她叔赵雨岐:“叔,你怎么教育孩子的。没教养没礼貌,还这么浪荡!”
不等赵雨岐回她,又把矛头指向了她媳妇姜氏,又是一通口不择言:“还有你舅妈,养了女儿也不管教,还敢耀武扬威恨不得坐到我头上来!”
这姜氏本是一个地主家的三女儿,清朝灭亡后,家道中落,又是赵雨岐娶的二婚,在赵家宅里多不受待见。
“你的教养也没好在哪里去呀。”姜氏斜了赵可钰一眼。那赵可钰自来看这赵雨岐夫妇逆来顺受惯了,竟没料到这妇人竟然还了嘴。
一时愣住不知说什么好。待要反应过来,却觉着被被一双手揪住,紧接着是一巴掌摔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使得赵可钰捂住脸去看那人。
凝身一看,是那赵可潼!
赵可钰一下子脾气就挡不住了,双臂挥舞、咬牙切齿要去揍瘦小的赵可潼,却被陈少挡住。
这陈少身材高而瘦,像一座初起的山,挺在可潼面前!
老爷子看不下去了,本想让赵雨雯拉了这外孙女进去,自己也就睁眼闭眼权当过去。
谁知这姑娘早就被老太太和她父母自小娇惯生养,受不得一点委屈,定要别人服她才肯罢休!
又想到今日除了陈家在外,还有陆勋和李灏两位老狐狸在,怕是看了一整天的笑话,面子上过不去。
又一阵头晕目眩不知怎么就搅得老爷子心烦,于是有气无力地伏几撑首,轻喊了一句:“来人,把大小姐带到柴房关起来。不许任何人送饭。谁阻拦就以家法。阿凝,扶我回房。”
“是。”阿凝撑着老爷子的手,下了木踏。
“和厨子说了没有,给潼潼准备的汤水都怎样了?”
“刚刚我去厨房看过了,张妈正去集市了,估计这点也快回来了。阿凝把您送回房就去监看她煮,一会送到三小姐房内。”
“好。”赵老爷子心里满意。当屋内其他人不存在似的,转身去了内房。
正室内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他们不顾赵雨雯和老太太的阻拦,把赵可钰拖了下去。
室内其他三位老人家却看完这场闹剧,想起那军火来,不由担忧起来,这人都死了,那合同还能有效?但看情形,今日也不可能商量个结果。遂各回房间。
可潼正要离开,却瞅见老爷子刚刚落座凳子旁的红案茶杯旁,搁着那幅用红线系着的画。
上面暗红的印记一块一块。
遂拉了一把陈少。
两人等老太太哭啼被赵雨雯扶走后,快步走到那卷画前。
陈少也跟在她后。
“拆开看看?”赵可潼迅速拿起画,放在身前,又掠过陈少身影,朝他身后望了一眼,确定正房已没了其他人,压低声音问他。
“这不好吧,你爷爷的东西,就这么看――这是血吧?”陈少本还觉得不妥,见那花卷上一块块不同形状、不一大小的深褐色斑块。
陈少起了疑心!
想这东西可能关乎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于是抬眼四周:“快点。”
赵可潼像是遇到盟友似的,三下两下就解了那红绳。
图穷而现,却是一个小人儿在上,用墨笔随意圈了几笔再无其他。
只是画面上也有些斑驳血迹经年代干印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潼心生疑惑,把画翻了个面,也是除了血块就没了别的。
“这是小孩子画的吧!”
“我看像是。”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内室传入陈少的耳朵。
“快,给我,有人来了!”陈少夺过可潼手里的画卷藏在身后。
一个犀利的女声传来:
“三小姐,陈少爷,阿公叫两位过去。”阿凝奉了赵老爷子的话,前来取画,顺便喊他俩,没想这两人竟站在放画的案几旁。
桌上还有一条红绳,便知是这二人拿了去。
“可得把那画装好,免得老爷子看了生气!”说着自个进去了。
陈少与可潼你看我我瞧你。没说一句话。默默把那画重新卷起,再以红绳系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
却说那张妈买了些菜从赵宅门外进来,快至前室时,正遇几个下人把大小姐从正房内拖出来,吓破了胆。
绕了一道,把菜放去了厨房径直去了自己房间,从缝隙里瞧见那些人把大小姐关在对面柴房里,还上了把锁,心里却是叫好。
这张妈生得膀大腰圆,宽脸阔口,是赵家的老厨娘了,一辈子都在这里,也没个一儿半女,只当是这赵宅是她自个家了。
可也是这样,被那目中无人、一心觉得自己最大的赵可钰赵大小姐左右为难。
一会因她少放了盐就威胁她要赶她出去;一会又嫌她长得难看,没个修养啥啥,然后自个说自己本就性子直,要她不介意。
张妈也无可奈何,毕竟以前老爷子不在,谁都宠她,让她,护她。
自己这么一个老妈子没儿没女没家世,能怎么着?见这会儿总算有人治了她,也说明老爷子确实发了重火惹不得,一面又高兴心里奔腾,恨不得做上十几桌好菜来庆贺。
正看着,却见老爷子身边的凝姑娘来了。她径直朝自己这边走来。也不敲门,就正儿八经地喊了一声:
“张妈,老爷子有事情交代与你。”
张妈本就在在门后,经阿凝这么一喊,她马上就开了门。向这丫头弯腰,笑脸相迎:
“不知老爷子有何吩咐?”
这阿凝虽不是个难相处的主,但也懂得谁有那个潜力,谁会冲天,谁会入地,随老爷子多年的她,眼睛多少能看出来。
她见这比她年长二十来岁的赵妈每每见她都是这幅低声讨好的样子,一丝鄙夷的心思使得阿凝她自己语调冰冷。
平视前方,眼睛却下瞟了一瞟。
双手摆在身前。一如既往的姿态。
除此之外,阿凝别无它动作,只道了句:“老爷子吩咐说给三小姐煮些凝神静气的汤水,并让我务必在这里看着,一会,你随我送至三小姐那。”
“知道了。请姑娘随我来。”
正房内室,可潼和星辰正在赵老爷子面前站着,也不知是何事。
还是赵老爷子开了口:“这画你们看过了?”
可潼回头看一眼星辰,他手里拿着那幅卷好的画作。
“是。”
两人异口同声。
“看出什么了?”
“没有。”可潼低着头。
“阿辰呢?”
“我也没有。”
赵括看了一眼那画,没有要回来,又问:“想知道这画的意义吗?”
“这画有什么含义?为什么会让那个市长那样害怕?”赵可潼这老爷爷也不像要发火的样子,就干脆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赵老爷子听了,呵呵一笑:“你还真有点我年轻时候的样子。”说着又转向她旁边的星辰:“你呢。想知道吗?”
这陈少只觉得这是人家家里事,自己不便深入了解,就说:“这是赵阿公您家里的事,我知道了不好。”
“知道不好还和潼潼一起看?”赵老爷反问,加重了语气。
“抱歉。”
“哎呀,爷爷,你这么严肃干嘛呀,大不了我不打听了嘛。”赵可潼也看不准这老人家是生气还是没生气,他的脸上永远挂着那张让人琢磨不了的笑容。
“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阿辰呢,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担心。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样吧,等你什么时候能接管咱赵家产业,爷爷呢,就把这画告诉你?现在,你先回去,阿凝应该快把汤端去你那了,阿辰啊,麻烦你送她一下了。”
“没问题。”
正说着,一人走进来,说了几段话,气得老爷子突然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