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月楼阖着眼,感觉到一点柔软贴在自己唇角,小心翼翼地,有点犹豫地慢慢撬开自己的唇齿,让幼暖柔滑顺利探入口中。
这种感觉他想起妹妹常吃的那些甜点,鼻尖交换的呼吸里仿佛染了乳香和蜂蜜,在这天寒地冻的雪国里,足以宽慰一切风霜和冷意。
对方的动作很小心,浅尝辄止,很快便有离开的意思。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想到这,段月楼指尖微动,在身体的操纵权回归之际,毫不犹豫抬起手,直接按住那个小脑袋,狠狠吻上去。
“!”
那人一惊,按着段月楼的肩膀要撑起身,段宫主哪会手软,手掌顺着纤细的脖颈滑下,按在光裸的背上,轻轻松松把这温暖柔软的一小只圈在怀里。
那一刻,段月楼满脑子只有一句话:这是他的。
一吻终了,段月楼有一阵失神,感觉刚才那一瞬,自己似乎有了什么冲动难抑的年头,随即又压下那股血性,继而,他发觉那缠绕他不放的寒气被驱散了,他周身气脉通畅,胸腹上暖洋洋的。
对了,刚才有人以口渡气,化解了他的瓶颈。
是哪个小家伙,胆敢冒险来到这玄冰池助自己一臂之力?
段月楼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最近被自己捡回来,又不慎“走丢”的那位,于是睁开眼,要看看伏在自己身上的那位是谁。
这一看,段宫主沉默了。
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动物正缩着四肢伏在他的肚子上,垂着耳朵贴在脸边,还瑟瑟发抖着……这一小只姑且可以称之为,羊?
从哪来的羊,为什么会停在他肚子上。
段月楼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在看清那张脸时,再度陷入迷之沉默。
蠢萌的小动物脸上带着可疑的神色,这种类似于害羞的神情出现在羊的脸上本就很诡异了,最该死的是,这个小家伙还有一双褐色的,可怜兮兮的大眼睛。
段月楼双手卡着羊咩的胳肢窝,把这厮举起来,凑近自己,左右看了看。
小羊晃了晃四只细弱伶仃的蹄子,软软地“咩”了声,垂着脑袋不敢看人。
段月楼动了动手指,手掌中的绒毛那软绵绵的弹性让他又是一阵沉默,半晌,他慢慢爬起身来,单手环抱着一小只,走出玄冰池的范围。
白蜀觉得,段月楼大概是觉得自己大小适中,外加手感还不赖,才没把自己带去后厨,而是带进了那座装修精美豪华的寝殿。
如今,段月楼盘腿坐在软垫上,而自己窝在他膝盖里,冰清玉洁的段宫主手里拿着一颗水灵灵的白菜,正有一下,没一下地逗自己。
“你是谁?”
“神仙?妖怪?”
“啧,别不说话。”
“不成,不该是只羊。”
忽的,段月楼抬起头,对着正门低喝:“站住。”
白蜀看去,只见司徒元夙踮着脚尖一副要溜之大吉的姿势,这被人喝住了,方才转过身,面有尴尬道:“宫主,养羊呢?”
“干什么?”段月楼明显兴致缺缺。
“我觉得我开门方式不对,容我出去再重新开一次。”司徒总管说着,又要往外溜。
“有话直说。”段月楼清冷的声线让司徒再无借口跑。
于是,巧舌如簧的总管杵在原地凝视矮几上的绘本,像要把它瞪到怀孕一般光柔和又深情:“宫主,这画儿不错,看得出大师的风骨。”
白蜀觉得,司徒说这话时,那表情分明在说:段宫主你是不是在玄冰池里冻狠了,这会太寂寞了,才会和羊说话?
段月楼看她那眼神有点奇怪,这才稍坐正了身姿,道:“那是雪歌留下的,画的,是纣王被奸妃迷惑,赐了比干摘心之祸。”
听到这句话,司徒元夙那张风轻云淡的脸瞬间破了功。
雪宫的大总管终究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她面无血色,微微嚅动着唇,眼神黯若死水:“月楼,我今天去青莲派,好像看见程潇肃了。”
和当日的开玩笑话不同,那时,司徒元夙打心底肯定,程潇肃这个混账让段月楼封在九尺潭下,永远别想爬出深渊。
段月楼说起此人,那是在提醒自己,他对自己有恩。
可这一次司徒元夙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比干的绘本让司徒想到很多,这更刺激了她,仿佛在青莲派时那惊鸿一瞥,愈发真实起来:“虽、虽然是在水华之镜里看到的倒影,我一回头他就不见了,可还是……月楼,你说,他会不会领悟大乘,突破你下的咒了?”
这模糊不清的说辞更像是在同段月楼求证什么。
段月楼忽的轻轻一拍小羊的脑袋,白蜀下意识“咩”了声,司徒本像是被魇住一般,听到这柔柔的一嗓子,不由顿了下,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段月楼。
“水华之镜,能映照真实,也能映照出人内心最无法遗忘的存在。”
段月楼抬手覆在白蜀的顶心,语速缓慢,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司徒,你何必怕他呢?再说,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
司徒元夙不由握紧了拳头,掌心的热流正不断涌动,提醒她,她的修为和实力不容小觑。
深吸一口气,雪宫大总管的脸颊稍稍恢复了点血色,她抬手轻抚胸口,道:“水华之镜,可是当年逍遥姬从三清天带回的神器,这种换了主的法器还真邪门……也难怪被逍遥姬锁起来。”
这么自言自语地宽慰了自己,司徒元夙看着她家宫主,心里仍有芥蒂:“宫主,你说,你的封印会被解开吗?”
若是有人误闯了九尺潭也说不定……
段月楼抬起手,指尖虚空一点,一条锋利剔透的冰棱就沿着他指腹逐渐在半空中成型,稳稳飘着,丝毫不受殿内温暖的空气所影响,在尖端缓缓绽开一朵冰花。
“解开了,我再冻回去便是,”段月楼格外平静,“这次,我们挑你喜欢的地方沉尸。”
白蜀忍不住看向段月楼,心想原来这个人也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这句“挑你喜欢的”怎么听着格外宠溺呢?
显然,此话于司徒元夙格外受用,她拍了拍泛红的脸颊,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哎呀,那我可要好好挑个风水宝地。”
她家宫主就是这样自信又自恋,别说,她就爱这个调调。
司徒走后,殿里又恢复了安静,段月楼低头,发现腿上的小动物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好奇她的身份?”
段月楼声音很轻,修长的五指挠着小兽的下巴。
“别看她这般模样,以前也是个公主,还是皇帝的长女。”
“她的国度没有女子任官的前例,她便从小扮作男装,出入朝堂,协助皇帝治国。”
“至于程潇肃,我们姑且叫他‘奸臣’吧,是个自修成材的修士,还凭着点唬人的法术当了国师。”
后边的故事,段月楼说的很简单,大概就是皇帝病入膏肓糊涂了,想要长命百岁,想要永垂不朽,于是信了国师的谗言,要把长女的心肝挖了,拿去炼药。
白蜀弱弱咩了声,打断了段月楼的话。
段月楼心有灵犀似得,道:“不懂这老皇帝,为何能对女儿下手吗?”
白蜀无声看着他。
“不懂就算了,这样也好。”段月楼摇摇头。
白蜀眨了眨眼,心想:我不是指这个……月楼,你这样对着我的本体自言自语,已经惊到不少人了,现在暮嫣就在外边听着,压根不敢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