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蜀竖起一双耳朵,颤巍巍探出半个脑袋,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三个女人。
他的主人说过,三个女人一台戏,面前这出看得白蜀心惊肉跳,此刻段雪歌那横眉冷对的高傲姿态,已经在气场上完全碾压了另外两人,想来是真被气的够呛,那小拳头攥紧了背在身后,似乎是竭力忍耐着打人的冲动。
至于这迷|情|水,听着就像是不入流的媚药,能想出这么个法子,还真是……
白蜀自然是看不起这种做法的,本想着段雪歌会细细盘问这姑娘的意图,是否有人指使之类的,结果,段雪歌细细看了小婷的眉眼,道:“你叫小亭?是那个亭?”
小婷这会再不敢摆谱了,哆哆嗦嗦答:“回小小姐,是娉婷的婷。”
闻言,段雪歌意味不明地“呵”了声,视线落在另一个女弟子身上,道:“你还找了个军师啊。”
那女弟子自段雪歌喊出那句“跪下”后,就手脚并用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这会被点名了,也只一动不动伏在那,大气都不敢出。
一口气镇住了“犯人”和“军师”,段雪歌又觉这两人着实不值得她费大力气收拾,便扬着细嫩的嗓音懒洋洋的数落一番:“我知道人间皇室,那些嫔妃为争个高下,还会努力学着琴棋书画,能文擅武者不占少数,反到是用药和邪术迷惑君王,多是落得个惨淡下场。”
说着,段雪歌挑着小婷的下巴,看过那还不错的容貌,遗憾道:“玲珑雪宫不是三教九流的是非之地,容不下你这种角儿,在我哥发落之前,你便收拾收拾,趁早滚吧,别再踏足雪宫一步。”
驱逐令下达,令小婷瞳孔微微放大,她当即道:“不可以。”
又反应过来,忙道:“驱逐弟子唯有宫主可以,你没这权利,不能一句话就让我走。”
雪宫驱逐弟子,定会卸去此人一身修为,抹去其在雪宫的一切记忆,如是这般,她必定会忘记段月楼的存在。
想到那白衣修长的身影,小婷心里异常难受:“我要见宫主,和他解释清楚……这一切都是这个贱人指使我的!我是无辜的!”
小婷那同伴还低着头伏在那,这会忽的被小婷指控为主谋,也不敢申辩一句。
前边几度交锋热火朝天,白蜀伏在“战场”边缘,不经意瞄了面前的绘本,瞅见那名为《宫心计》的绘本图册的内容,诧异一咩,觉得场面格外雷同。
“正宫娘娘”段雪歌,耍心机的“奸妃”小婷,还有背锅的不知名路人宫女,做主的皇帝不在家,正宫娘娘要肃清后宫了!
原谅他看热闹的举动吧,他现在一只羊身,上前也只有咩两声的份,指不定还破坏气氛。
眼看“奸妃”说“正宫”能惩治人但没权利撤了自己头衔,场面白热化之际,一人锦衣华服信步而来,头顶的紫金冠闪闪发光,手里折扇悠悠晃着给自个扇风:“我好像听到有人想要我做主?先叫声司徒大哥来听听~”
见着此人,白蜀心里哎嘿一声:大内总管来了!
看见司徒元夙,小婷稍有些松气,整个寝殿里弥漫着迷|情|水的香味,司徒元夙若闻了这香味……
还没想完,面前司徒忽然抬手掩住口鼻,皱着俊眉道:“这什么味儿?香得人头晕目眩的。”
小婷僵住,半晌,有点难以置信道:“你闻了没用……你是女人?”
“说对了,我的小美人。” 英俊潇洒一身撩妹本领的司徒大总管凤目微眯,再看段雪歌,笑盈盈问她“小妹妹,需要司徒大哥为你做点什么?”
段雪歌答:“这个叫小婷的弟子,妄图用药迷惑宫主,我不想让他入我哥的眼,在他回来之前,你便把她驱逐了吧。”
听到这名字,司徒也问了句:“小亭?哪个亭?”
“娉婷的婷,好了,别多问了。”段雪歌说这话时,似乎看了眼白蜀藏着的地方。
司徒元夙到底和她关注了不同的地方,他晃着折扇说了句:“先不说名字,光是这张脸……”
俯下身,司徒元夙眼中精光一闪:“小婷,这是你原本的脸吗?”
小婷支吾一下,目光又落在一边的同伴身上。
司徒元夙又对那同伙道:“你,抬起头来。”
那姑娘慢慢抬起头,眼中满是畏惧,司徒看过这张面孔:还算漂亮,但五官并没有突出的特色,在雪宫中并不挑眼。
而且,面生的很,是他没见过的脸。
“是你给她支的招?”司徒面容比较恬淡,语气也仿佛是客客气气的一场聊天“你知道什么?”
那弟子慢慢摇头,可见司徒依旧盯着自己笑,语气平和,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朋友间的聊天,这才支支吾吾道:“我和以前的弟子聊天……听到过一些,关于小亭的故事。”
“哦,”司徒点点头“原来是听说来的。”
司徒元夙声音柔和,给人以轻松的感觉,那弟子逐渐放松下来,吐露的事愈发多起来:“我听她们的描述,觉得小婷的容貌和之前那位格外类似,便和她聊聊,于是,就一拍即合了……”
“那她们没有告诉你,这个人也是大忌,绝不准在宫主面前提吗?”司徒微微偏过头,面容无奈“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但你们这样,即便是我也没法救你们。”
“司徒总管——”那女弟子声音染上哭腔,眼神也逐渐绝望冷寂。
司徒轻笑着,摇摇头:“睡吧。”
语毕,一展折扇,冲这两人一扇,微醺的风拂过女弟子的面颊,那两人便阖上眼,齐齐昏了过去。
“雪歌,你先歇着,我让人带她们出去。”司徒大总管要出去叫人来,忽的,让小手抓着了衣角。
他回过头,看见段雪歌鼓成小包子的脸,又转身蹲下,抬手为对方好好系上狐裘的缎带:“出事了我担着,你注意保暖,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补充道:“这次你做的没错。”
于是,小姑娘笑了起来,司徒唇角微微牵起,揉了揉她白色的发旋,终于走了。
司徒走远了,白蜀踩着细弱伶仃的蹄子从床后走出来,他望着段雪歌的笑容,觉得对方看司徒那眼神很不一样。
小姑娘收回视线,先是咳了声,便看向白蜀,道:“你想问小亭的事吧?”
白蜀:我比较想知道你和司徒的事。
段雪歌看着白蜀走近自己,视线随之移动:“她是个很特别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哥动摇的外人。”
白蜀埋下头,细细嗅着那两个女弟子,没搭理她。
段雪歌皱起眉,奇怪道:“你不在意吗?我哥对小亭动过感情!”
白蜀终于抬起头来,咩了句,用额头贴在段雪歌的小腿,把她往一边推。
白蜀:刚才看了场满是可疑点的戏,我多少都猜到了,以前是以前,现在你走远点,那两人不对劲。
“白蜀!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这么温吞软绵好欺负的模样,能办成事才怪呢!”段雪歌的耐心终于消耗完了,她像串小鞭炮似得暴跳起来,抬手把小羊捞起来,拉近自己。
白蜀四蹄悬空近距离对上那双鲜红色的眼眸,再张口,终于说了句人话:“快离开这。”
话落音,那匍匐在地上的女弟子骤然跃起,一手抓住段雪歌的衣襟,几下翻出窗户,跳上了寝殿的屋顶。
殿下的走廊上响起侍女的尖叫,段雪歌抱紧怀里的小动物,感觉到攥着自己衣领的那双手的力道之大,几乎让她窒息。
“小妹妹,方才好气派啊,看来段月楼和段和欢挺呵护你的,都长成这么大了。”
那早先一直伏在地上,显得胆小怕事的女弟子再没了先前懦弱少言的态度,此刻她长发披散,丝毫没收司徒元夙那招的影响,原本稍显逊色的面容因为此刻表情的扭曲,竟然流露出几分癫狂艳丽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变了,早先属于女子的细嫩声音,染上了略粗犷的声线,一时雌雄莫辨。
段雪歌垂眸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双足,下边离地面足足十余米。
她深吸口气,眯虚着双眼收回视线,按捺住心里的慌乱,齿缝微颤:“你这妖人……究竟是谁。”
白蜀缩在小姑娘怀里,一并悬在半空中,褐色的眼见看着不远处逐渐向此地聚拢的雪宫弟子,以及行色匆匆的司徒元夙,心道:这会是武打戏。
“妖人”这形容非但没惹怒对方,反而激起一阵大笑:“妖人?我是多久没听到这词了,小妹妹,我是谁,不如问问你司徒大哥呀?”
说着,“她”单手抹过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易出了一张格外艳丽的容颜。
剑眉斜飞入鬓,狭长双眼眼角挑起,嘴唇嫣红若血,一缕碎发从眉间垂下,“她”懒懒一捋,风情万种地冲下方抛了个媚眼:“天河长公主,别来无恙啊。”
白蜀从高处看着司徒那骤变的脸色,对方上一次露出这种表情,还是不久前,对方同段月楼谈心时,提到一个叫“程潇肃”的“奸臣”的时候。
再想想这货的媚眼,白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道:当奸臣着实屈才,妖妃都能胜任。
司徒元夙咬牙,低骂:“程潇肃,你这妖人,想干什么。”
听到司徒元夙的骂声,程潇肃却勾起唇,单手把玩自己一缕黑发,懒懒道:“好容易从那冰窟地狱里挣扎出来,第一个便是想来见见你。”
说着,又目光深沉道:“长公主倒是越来越俊美了,看来我这趟没有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