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那天魏冉冉就穿上那条真丝裤,妈妈赞不绝口,说魏冉冉真会买东西,这条真丝裤买得真是既实惠又好看,还说今年夏天魏冉冉有新裤子穿不必她置办了。
魏冉冉穿着这条真丝裤来到人事处报到,发现新员工中有很多熟面孔,原来,大中专毕业生中有一些是厂子弟,华老师把新员工们领到厂职校的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开始了为期7天的入厂培训,华老师是班主任。
魏冉冉一边上课一边观察华老师,华老师真的好帅,英俊潇洒,高高瘦瘦,戴着副眼镜,显得好儒雅,不知道是从哪个学校毕业的,华老师仿佛知道魏冉冉的心思,他介绍自己说是从中原管理学校毕业,在汽车公司干了几年调度,后来调到了人事处管理大中专毕业生事务,今天跑这明天跑那,跑成了个瘦子……魏冉冉摇了摇身边的老同学于娟,说:“喂,华老师好像是你的校友诶!”“很奇怪吗?”于娟漫不经心地说。于娟在中学时学习就很好,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中管是一所知名度很高的中专,位于著名的工业城市中原市,当初魏冉冉考中专时,由于服从分配被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录取,调剂时中管就有几个名额到了厂子弟中学,于娟不需要调剂,她的第一志愿就是中管而且一举中的,为了保险起见,她填的是定向,而她的分数比定向录取分数高了足足有50分,完全不必定向,于是把她的定向名额调给了另一位同学,当时魏冉冉就想怎么不把名额让给我?她不知道这比登天还难。
于娟最后还是回到了工厂。
培训班要交照片,魏冉冉特地照了一张美照,照片上相貌平平的魏冉冉被拍得又漂亮又有气质,简直美得像艺术照,魏冉冉自我感觉良好,华老师说:“魏冉冉你这张照片照得不错。”魏冉冉笑而不答。
讲完课华老师就开起了玩笑,说他这几天忙得不得了,忙跑腿忙上课还要忙着对付一堆家长,那些家长主要是来挑照片的,说白了是来挑人的,说完他定睛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这些书呆子今后的命运如何,他看的人多了,真不希望看走眼也不希望看到这些学生出现什么不测,毕竟这个社会太过复杂,就像个大染缸,然而能打败它的不是天真,是无邪。
接下来华老师要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顺便把自己的特长说一下,到了培训班结业晚会时好好表现表现,女生们开始叽叽喳喳,男生们沉默不语,老同学大美人欣然听了,邀请魏冉冉于娟和另外两个同学说:“我们来个五人组合《友谊地久天长》吧!”四人欣然接受。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欣然唱了一首歌《塞北的雪》,声音如百灵鸟般婉转,不愧是音乐特长生,同学们都自愧不如。
轮到魏冉冉介绍自己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魏冉冉并不害怕,她坦言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心理素质不好,遇到挫折便不知所措,而且她还报了一个节目——单口相声,同学们并没有把魏冉冉的话放在心上,倒是魏冉冉觉得自己这番话欠考虑难登大雅之堂。
下课了,特长生们开始组团,她们都是美女,读的不是师范就是卫校,准备在晚会上来个舞蹈《明月几时有》,虽然她们比魏冉冉低一届,因为大都曾是子弟中学的艺术精英,所以她们的大名仍然如雷贯耳。幸亏在读中专时魏冉冉坐了一年冷板凳,否则魏冉冉又要想不开了。
欣然是魏冉冉的小学同学,从小就是美人坯子,成绩也很优秀,和班长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长得好的女孩子喜欢穿得漂漂亮亮唱啊跳啊的,欣然嗓音好,所以上起常常被魏冉冉之辈所忽视的音乐课时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欣然就这么认认真真一点一滴地完成着她的音乐梦想,直到有一天她站在了梦寐以求的音乐殿堂,感受到音乐的旁人无法企及的巨大力量。
可惜欣然最后还是放弃了,她一时糊涂考上了厂里的中专,没有读师范,而是学了工科,在学校漫长的四年里,她忍受着理想与现实相悖的痛苦,自学成才,后来进厂当了个统计员,这些都是她爸爸一手安排的,她爸爸是分厂的厂长。
比起欣然,于娟又要好一些,她起码考上了理想中的重点中专,学的也是理想中的计算机专业,她也没有什么音乐梦想,她的爸爸想办法让她当上了计算机老师,可最后于娟还是因为不是师范生而调到新的工作岗位。
所以说填志愿是多么的重要。
欣然没有参加群舞,于娟居然被挑中了,说白了,于娟身材一点也不好,跳起舞来让人不忍直视,让一个天天枯坐在电脑旁的计算机操作人员跳舞,只能算是对她身心的放松,不可能给人带来美感,于娟跳舞就像只企鹅,师范卫校生们把她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魏冉冉总想:要是当初自己填的是师范该多好,读着自己的书,教着自己的孩子,拿着自己的钱,休着自己的假,孩子读着免费的书顶着自己的职,退休后桃李满天下,一生坦途,舒舒服服,多么美好。
可这是想能想得到的吗?如果想得到,那还要命运干什么?
进一段《命运交响曲》,为贝多芬肃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