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天下午,夫妻俩怔怔地听完田雨亭的转述,知道顾家想在一个月之内给洪光和雷荔两人完婚,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虽说姑娘大了不中留,早晚该是人家的人,顾洪光那小伙子也很中他们两口子的意,可是当男方家这么匆匆忙忙提出让孩子们结婚时,他们心里可真有点不舒服,这分明是没拿他家女儿当回事嘛,怎么着也应该好好准备准备再说才对吧?况且女儿跟顾洪光相处还不到四个月,他们觉得就这样急着往外嫁女儿会被邻居们笑话的,他们可不想就这么就同意了,于是便委婉地谢绝了顾家的美意。他们让田雨亭给亲家夫妻俩捎话,说两个孩子处的时间太短了,怎么也得处半年以上才行吧,让那夫妻俩先等两个月,好好准备一下再说,毕竟儿女们的婚事不是儿戏,此事不宜太着急。田雨亭作为晚辈自然没法深说,便回去把康雷荔父母的话跟公婆学说了一遍。顾家树和许桂兰听了也没当一回事,两人商量说既然人家不同意就算了,等俩月就等俩月吧,哪至于就在乎这仨月俩月的呢?
父母一口回绝了顾家要在一个月之内结婚的建议,可把康雷荔急坏了,借口送送田雨亭,跟她走出屋去。两人刚在道口分了手,她就急急忙忙地奔顾洪光的工厂去了。
“你说怎么办好呢?我父母不同意咱俩这么早结婚,已经把你嫂子给打发回去了,你快想想办法吧!”站在发电厂大门口,康雷荔显得无助又无奈。父母不同意她早结婚,她的情况又不允许再拖下去,没办法,只有紧紧抓住顾洪光不放了。康雷荔紧紧扯着顾洪光的衣袖不肯撒手,好像那衣袖就是她的全部希望所在。
“你说你父母是不是太糊涂了?我爸我妈一听我说要在一个月内结婚,他们二话没说立刻就答应了,还马上安排我嫂子去找你父母通气,他们还准备在明后天亲自出马去见你父母,商量咱俩结婚的事,你说你父母,……唉,这,你叫我想什么办法?要不,你干脆把咱俩的事告诉给他们知道得了。”
“你可别瞎说啊,告诉给他们知道了,我还有脸见人吗?还怎么在社会上立足?真是丢死人了!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去死,我可不跟你开玩笑。”
“那你让我想什么办法?是你的父母不同意,又不是我的父母不同意。要不,你就去打掉算了,等以后咱们真正结了婚再要孩子。”
“你这叫什么话?打掉?去医院打胎,那知道的人不就更多了吗?这事能保住密吗?不行!这个办法肯定不行!”
“那,我也没招了,你说怎办就怎办吧。”
顾洪光把头扭向一边,眼睛望向远处的天空,不以为然似地吹起了口哨。这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着实令康雷荔生气,她觉得心口堵得难受,便愤然地一甩手,转身就跑,完全不管顾洪光跟在后面连喊带叫。
一连三天,顾洪光就像水蒸气蒸发到空气中似的不见了踪影,既不露面也不捎个信来,急得康雷荔抓耳挠腮,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知道,到了这种时候,顾洪光耗得起她可耗不起,她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跟顾洪光提前办那种事,事到如今,被动的是她康雷荔,耗到最后丢丑的也是她康雷荔。她把自己关在屋里,跟父母推脱说不舒服连饭也不吃,趴在炕上想辙。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天,她硬是一点办法也没能想出来。
妹妹下班回来,见姐姐情绪有点低落,便随口问了她一句“姐,你怎么啦”,结果被康雷荔劈头盖脸好一顿抢白,气得她一转身走出屋去,躲到郑锦军家不肯回来了。
康雷荔可顾不上理会妹妹的感受,她自己的心里正难受着呢,好似被一座大山压得透不过气一样,哪有闲心管别人生气还是高兴。妹妹跟她赌气她倒没当一回事,让她心里难受的是顾洪光,她气恼他竟敢在这关键的时刻一连三天不来见自己,也不帮自己想辙。她生气,气得在心里直骂顾洪光这个没良心的,把人害成了这样,竟跟没事人似的,连个面也不照了。想想这道关口自己一个人怎么能够闯得过去?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想去找他,可一想当时自己是一甩袖一赌气跑了的,现在转过脸又去找他,怎么能放下这个架子?作为一个未婚大姑娘,她丢不起这个面子。她觉得顾洪光心里要是有她,就应该主动来找自己,而不是她被动地去找他。可是,不去找他,问题又怎么能解决呢?康雷荔在家硬挺了两天,再也挺不住了,怀孕的反应使她差点在父母面前露了馅。“不能再在家里干耗着了,一定要找到他,跟他把话说清楚,一定要让他想出个办法来才行。”到第五天的晚上,康雷荔实在挺不住了,她悄悄走出屋来,见父母一个在看书,一个在批改作业,谁也没注意到她,便趁这个空档偷偷溜出家门,一溜烟往顾洪光家奔去。
其实,在康雷荔倍受煎熬的这几天里,顾洪光的心同样也被白开水煮着。本来,他的父母听了田雨亭的回话之后,就不想再提让他马上结婚的事了,再等两个月就再等两个月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为了这点小事闹得大家不愉快?他们家那么个大姑娘都等得起,自己家又是个儿子有什么等不起的?所以,夫妻俩一商量,就决定暂时先不提吧。父母不急,顾洪光可不能不急,当然他是在替康雷荔着急,再过两个月她就要露馅了,就要丢人了,他绝对不能再等。于是,不论白天还是晚上,只要一打照面,他便缠着父母软磨硬泡,让他们去找康雷荔的父母,肯求他们允许他和康雷荔结婚。受不了缠磨的夫妻俩再跟儿子敲敲实:“你说的,一定要在一个月之内结婚是吗?一定吗?”
“一定,我一定要在一个月之内结婚。”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就不要问了,我不能说。”
“什么大不了的事,还不能说,说说怕什么?”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你们就别问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哦,明白了。”还用再问吗?都是过来人。他们对这事心知肚明,是儿子弄出事来了,不结婚不行了,怪道他这么着急。顾家树决定亲自出面再找一次亲家,劝他们不要再拖了,明智点早些让孩他们结婚算了,再拖下去大家出丑。这天晚上,就在康雷荔出了家门不久,顾家树就领着老婆许桂兰、小儿子顾洪光、还有大儿媳田雨亭,四个人一齐走进了康家。
“哎呀,你们来啦,稀客,稀客,快请屋里坐!”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一大帮子人,康文和雷愫芬夫妇可没这个思想准备,忙不迭地起身打招呼让座,面面倶到地寒喧一番。
“哦,好,坐,坐。怎么,雷荔没在家呀?”
“可不是,出去也不说一声。”
康文夫妇心里明白,这一大家子人可不是来随便坐一坐的,他们来的目的一定还是为了商量给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所以,交谈中他们尽可量地把话题岔开去,不让对方有机会提到这件事,免得当面回绝,驳了亲家的面子,伤了两家的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