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亭一路小跑,慌慌张张来到婆婆家,见公婆都在,没顾上客套,张口就说:“爸,妈,你们知不知道?洪光两口子出事了!”
“不知道哇,出什么事了?”
“快说,洪光和雷荔他俩怎么了?”
顾家树和许桂兰同声惊慌地追问。
田雨这亭手捂心口,定了定神,才又说:“雷老师跑到我单位,叫我来告诉你们一声,说是今天上午公安局的人把洪光和雷荔两人都给抓走了,说是怀疑他俩合伙杀了燕燕──就是洪光小姨子的孩子。那孩子不是丢了吗?前天晚上,尸体在水库上的一个溶洞里被发现了,据说是勒死的。社会上不是早就传说,那孩子是被一个叫什么姨夫的人给弄走的吗?公安局不知怎么怀疑到了洪光身上,今天早上先是把洪光给抓去了,快中午时她家邻居跑去告诉雷老师,说康雷荔也叫公安局的人给抓走了。说看见公安局的人押着康雷荔回家搜查。雷老师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看有没有办法,找找熟人,想法把他俩给弄出来。雷老师那边也在想办法。”
一口气说了这一大通话,田雨亭的脸憋得都有点发青。
顾家树,这个老实人,一辈子没跟公安局的人打过交道,突然听到这个坏消息,如同遭晴天霹雳,一时六神无主,慌了手脚,只会在地上转圈。
“这可该怎么办?这可该怎么办?我们家哪有认识公安局的人呐?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没多少文化的许桂兰,在紧急关头倒还沉稳。虽说流着眼泪,却没像丈夫那样惊慌得不知所措,她擦着泪水对顾家树说:“你能不能不转圈啊?光转圈能有什么用?快去找人想想办法吧!洪光怎么能去杀人呐?雷荔能杀她自己妹妹的孩子?这不太可能啊,根本是不可能,这两个孩子怎么会合伙杀自己妹妹的孩子?不可能,决不可能!还是快点想想办法吧!咱俩将来不就指望着这俩孩子吗?”
母亲的伟大就在这里,永远都是没有事不惹事,有了事不怕事,当事情真落到了头顶上的时候,往往还真能抗住事。
最后一句话,是许桂兰心疼小儿子夫妇俩,情急之中脱口而出的,说完也就完了,可田雨亭在旁听了,心里多少却有点不是滋味。倘若在平时,她会为婆婆的这句话而挑理的,但是,在今天,她顾不上跟婆婆生气了,毕竟人命关天不是儿戏,毕竟她田雨亭还是顾家的大儿媳妇,在这紧急关头,她得跟他们站在同一立场上,想想办法,拿拿主意,而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再往他们心上扎刀子。不过,婆婆的话还是在她心中留下阴影。
低头沉思了一下,田雨亭抬起头说:“爸,妈,你俩先别着急。看这么办行不行啊,先去把洪春和我姐他们找回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想出点办法。我们单位的人都下基层去了,办公室里没人不行,我得回去上班。这样,我回单位先给我姐打个电话,让她把洪春和洪丽他们都找回来,你们一起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办法。”
到这种时候,顾家树也没了主意,只能点头同意。他对田雨亭说了句“那好,你快点吧”,就再也无计可施了。
很快的,顾洪春就和姐姐顾洪华、顾洪芹、妹妹顾洪丽先后跑回家来。这件事对于顾家人来说,无异于晴天响惊雷,全家都慌了神。在把情况弄清楚后,顾洪华、顾洪春姐弟四人又都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分头找熟人想办法去了。
想起单位柳大姐的爱人在县公安局二科工作,打听这点事还算小菜一碟,顾洪春便急忙跑回单位去求她。柳大姐还真挺热心,听他把事一说,马上操起电话给爱人下达了命令,并让顾洪光晚上去她家听信。好容易熬到晚上下了班,顾洪春就急切地跟柳大姐一起直奔她家去了,很快的,他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女同事的爱人跟他说:“我给打听了,这件事,不乐观,因为好像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事是顾洪光干的。”
“我觉得我弟弟不能干那……”
“不是我打击你,任何人,只可以给自己作担保,永远不能替别人打保票。”
没容顾洪春把话说完,柳大姐的爱人,那个公安就把他的话给拦住了。干公安的人,爱憎分明,嘴,一般都是又直又黑,在简单跟顾洪春说了几句他所能打听到的事情经过之后,忍不住发表议论道:
“那杀人犯也太损了,手段太残忍,听说那小女孩死得很惨!”本想就事论事发表点感慨,可因对杀人犯的憎恶,让他的话变了味,变成了对顾洪春的直接质问,“你说那杀人犯,他怎么就能下得去手,毕竟是自己小姨子的孩子啊,还真就下得去手。办案的人说了,不让这个罪犯吃枪子,他们誓不罢休,你就别费心思到处活动了,我同事说了,没用!”
那公安连珠炮似的话语,把顾洪春炸了个焦头烂额,羞得个面红耳赤。事先想好的 “请给想想办法,帮帮忙”之类的话,压根没敢再说,羞愧难当地走出了柳大姐家门。
姐妹三人同样碰了钉子。得到的回话,都是一样的:别再找人了,没用!
姊妹几个失望地回到父母家中。一家人愁眉紧锁,晚饭也没吃,坐在炕上发愣。屋里静得连掉到地上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顾家树整个人垮了,躺倒在炕上起不来。
谁也不说话,家里静得让人害怕。
半晌,母亲许桂兰哑着嗓子问:“那,雷荔呢?他们是怎么说她的?她总不会杀自己亲妹妹的孩子吧?怎么把她也抓起来了?”
“听说,公安局的人在她家搜查,她拿锹劈了一个警察,结果就给抓起来了。公安局的人倒没说她参与杀妹妹的孩子,都是社会上的人在传。”
顾洪春垂着头,说出话来声音小得像耳语。他不能接受弟弟是杀人犯这个事实,他也不愿相信弟弟会干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刚才在女同事家中打听到的情况,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刚才受到的羞辱,想起来就脸红心跳,没脸见人。
“你倒是想想办法呀,一个大男人!”顾洪丽忍不住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好想?他要是真犯了罪,谁也救不了他!”顾洪春一筹莫展,他希望姐姐和妹妹能想个办法出来,可当他抬眼看到她们只会流泪时,再也按捺不住坏情绪,愤怒地吼起来,“闹不闹心呐,你们?光知道哭,哭有什么用?一遇到点事就知道哭!哭!哭!哭吧!你们就哭吧!”吼完,一摔屋门,跑出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