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梦人》 第二章·同行

    少女嘟嘟囔囔地支起身子想要爬起来，面前却忽然伸来一只纤长白嫩的手。她抬起沾满泥点的小脸，终于看清楚木颐的模样，不由得一愣。

    她本以为师父已经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但没想到面前之人竟更为绝色。

    所谓冰肌玉骨、风姿绰约、绝世佳人，应当如是。她的美，是出水芙蓉般纯洁、出尘的美。一身青黛色长裙简约而不失清雅。山风抚动着她笼在裙上的轻纱，一瞬间，少女仿佛看到了山中仙子。

    然而，让少女真正移不开目光的是她那似能望穿秋水的清眸。眸光波动间，仿佛一潭静水蕴含在其中。少女望着，不由得失了神。

    “你没事吧？”木颐看着面前少女，看她好似在失神，于是又添了一句，“我拉你起来。”

    “啊？好的！”少女终于回过神来，刚想握住她的手，便看到自己的手上沾了泥，而后伸出的手又缓缓缩了回来，自己从泥水中爬起。

    “要不要擦一擦？”木颐问道。

    “不用不用，我回去洗一洗就行！”少女忙摆摆手，低头望向自己的衣裙，神情有些沮丧失落，仿佛是在自责一般。木颐正仔细留意着她的神情，忽见她抬起头，脸上失落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开朗笑容。

    “没关系，回去换一身好了！”少女自语道，而后冲木颐感激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木颐看着她，眸中有些许的惊奇。这个孩子还真是特别，因她而滑倒，却并不怨她；身上沾满了泥水，却丝毫没有抱怨，反而很快地调整好心态。再加上，方才她不肯拉住她的手，恐怕也是因为怕泥水沾到她的手上吧……

    她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翘起，抬步跟了上去。

    ————

    少女往幽谷的深处走去，顺着潺潺的溪流来到一处山涧，在清可见底的潭水边停下。

    她俯身看着水中的倒影，而后仔细地清洗脸上的泥痕。少女一边洗着，一边暗想方才的事情。

    师父说，这谷中有结界，普通人是无法进入的。那么，刚才那位漂亮姐姐是从哪里来的呢？

    莫非……是山间精怪？

    少女想到这里，忙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中。

    若她是山精，怎么可能会这么温柔呢？怕是早就将她吃了吧。

    可是，若她不是山精，她又怎么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少女想着，一抹脸上的水迹，正想站起来，回到住处问一问师父，却在倒影中看到了木颐的身形。

    少女猛然回过头，见木颐正立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住在这谷中，有多少时日了？”还未等少女出声，木颐便问道。

    “三，三年了。”少女下意识答道。

    “是么？”木颐轻哼了声，好似不太高兴。少女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只好问道：“你是谁？刚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叫木颐，是个妖怪，你信不信？”木颐笑问。

    “……不信。”少女道，“这个世界上哪有妖怪？”

    “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已经信了。”木颐道，“毕竟，你的师父便不是常人。”

    “你认识我师父？”少女忽然激动起来。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木颐道，“不过，她竟从未与我提起，自己新收了个小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梓璇。”少女道，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道，“难道你就是师父说的那位要带我出去历练的友人？”

    “历练？”木颐愣了愣，不明所以。

    “是啊。师父说，我已经将该学的都学会了，接下来要出去历练一番。”叶梓璇道，“但她说，要我去寻找一个人，只有她才能带我出去。所以我才会到处寻找……你就是来接我的人吗？”

    “……”木颐沉默一会，不知道巫瑶究竟想做什么，只好撇开话题，道，“你身上还湿着，先去换身衣裳。我去找你师父。”

    “嗯！”叶梓璇开心地点点头。而后见她要走，忽想起一件事，趁着她未走远，忙大声问道：“等一下，我可以叫你木姐姐吗？”

    木颐转头望向她灿如星辰的眸子，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而后轻轻点头。

    ————

    绕过山涧，潺潺溪水又入葱翠绿林。偶有岩石阻挡，水溅其上，叮咚轻响，煞是好听。谷中杳无人烟，偶尔的一声鸟啼，将这清幽的山林衬得更加寂静。

    被溪水环绕的竹居内，木颐望着窗外练剑的叶梓璇，向对面的女子问道：“我何时答应你要带你徒弟出去历练了？”

    “现在答应，不也是正好？”巫瑶轻轻笑道，那笑容甚为温和，仿佛清晨的一缕山风般让人舒心。这一笑，倾了山竹，倾了鸟雀，连溪水都缓了下来，静静流淌。

    “你早知我会来找你？”

    “是啊，自算到你已苏醒，我便一直在等着。”巫瑶脸上的笑容不减，木颐却轻轻哼了一声。

    “我方才在山中碰见几名黑衣人，”木颐言归正传，“结界的力量又虚弱了？”

    “……只是护山结界罢了，”巫瑶幽幽道，“谷中结界，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虚弱。”

    木颐见她眸光微暗了些，心中微微叹了下，面上笑容却不减，开玩笑道：“那叶姑娘又如何进来的？”

    “你莫不是睡迷糊了？”巫瑶瞥了她一眼，“有缘之人，自会在命运的指引下来到这里。”

    “得了吧，三百年前你就这么说。”木颐道，“如果真的是命运安排，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救你出去。”

    “出不出去，我早已经无所谓了。”巫瑶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飘着的嫩茶，目光在上面定了定，而后抬眼看向木颐，“但是，你不一样。这一次，梓璇是因你而出现的。”

    “我？”木颐愣了愣，不明所以。

    “是的，我的徒儿，就拜托你了。”巫瑶重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等梓璇回来，我可要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她。”说罢，她起身往内室走去。木颐也站起身，目光转向竹叶蹁跹中练剑的叶梓璇，陷入沉思。

    那句“因你而出现”，她并没有想太多。毕竟，巫瑶向来如此，总爱说些听不懂的话，显得自己高深莫测。相处了那么久，她早就习惯了，也就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去猜测。

    至于叶梓璇……这是个有趣的姑娘，有她相伴的旅途，想必不会太无趣。

    ————

    在这四月时节，雨过初晴，大地一片新绿。空气中散发着一阵混着泥土清香的青草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这林间山路上，隐有鸟雀啼鸣之声，愈发显得周围环境寂静清幽。

    在山路拐角处，远远地传来一声银铃般的轻笑，听上去开心无比。

    “哈～总算可以出山了。”叶梓璇手持一把木柄细剑，在空中划出一朵剑花，“哼哼，江湖上为非作歹的坏人们，你们的叶大女侠要来取你们的命啦！”

    “巫山剑法以轻灵奇巧为主，的确可以出其不意。但是，”木颐顿了顿，“江湖险恶，处处都有危险。以你的实战经验，是不足以成为一方大侠的。”

    叶梓璇闻言，眨了眨眼睛，似是在思考着她的一番话。良久，才点点头，应道：“嗯，知道啦！我会小心谨慎，总有一天，会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木颐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心中不太放心，不由得上前拉住她，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看着她的眼睛。

    “你真的知晓江湖上有多危险么？”木颐问道。

    叶梓璇望着她的眸，低下头，声音也低:“我当然知道。”

    “……”木颐见此，便放开了她。她细细看着少女垂下的眼睑，似乎要从她的神情中看透她的内心。

    这个少女，看来经历过很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