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散布消息？”闻言，老者似有些惊讶，“可以是可以，但散布消息所需的人力和物力可……”
“我有一个筹码，你们潇雨苑一定不会拒绝的。”木颐道。
“哦？说来听听。”
“那块‘聚云珠’，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灵器吧？”木颐道，“我可以帮你们把它所蕴含的能量激发出来，让它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什么？”老者愣了一会，待消化完毕后，道，“你等一会，我去请我们苑主来定夺。”
木颐坐在小房间中，静静地等待着。没过多久，一个洪亮的声音便在外面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兰前辈，您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她人就在里面，您进去一问便知。”正说着，老者便推开了门。木颐站起身，望向走进来的一位体格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往门前一站，宛若门神。即便他收敛了锋芒，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但木颐仍能感觉出他威猛强悍的气势。
这个人，很强。
“你说你能激发聚云珠的能量？”潇雨苑主肖古厉开门见山地问道，目光审视般地打量着眼前这名看上去柔弱无比的素衣女子。
在她身上，他没感觉出一点强者独有的气场。这名女子看起来连内力都没有，她当真能激发聚云珠？
怀疑归怀疑，但肖古厉一点都没有仅凭自己的第一感觉而轻视她。有很多顶尖高手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其内力。再加上她遮住了面貌，让他难以推测其身份。
“是的。”木颐道，“我现在就可以激活它。”
肖古厉沉思一会，问道：“你不会趁机让它认主吧？”
“不会。”木颐摇摇头，心中暗赞其细心警惕，不愧是潇雨苑之主，“我可以滴血起誓。”
“这倒不必。”肖古厉制止了抬手欲划手指的木颐，道，“我相信阁下的人品。兰老前辈，烦请您亲自将聚云珠拿来。”
兰姓老者点头离去，肖古厉自屏风后拖来一把椅子，自顾自地坐在了木颐对面，亲自替她斟了杯茶，道：“阁下请坐。不知您想让潇雨苑散播的消息是什么？”
“也并非是消息，只是琴谱罢了。”木颐坐了下来，接过茶，道谢后慢慢品着。
这人虽然说相信她的人品，但她能感觉得到，四周已逐渐潜伏了许多高手，怕是已经将这里包围。即便她暗中做了手脚让聚云珠认主，只怕也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过了一会，兰姓老者捧着一个水晶盒过来，将盒子放在桌上后，肖古厉亲自将它打开。顿时，水波般的淡蓝色光芒在这光线稀少的房间内出现，周围的空气顿时湿润了不少。
兰姓老者识趣地离开。肖古厉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而后后退几步，站到了屏风前，盯视着木颐的动作。
木颐也不以为意。她站起身，双手触上聚云珠，将它捧起。闭上双眼，她的意识潜入进聚云珠内。
说什么激活其蕴藏的能量都是骗人的，这聚云珠里压根就没有什么能量，仅有的一些也在通过放出云雾水汽而一点点消散。原本内里应是无际大海的它，此刻空空荡荡，周围皆是水雾，连水流都聚不成。
木颐的意识漂浮在其中，仔细观察一番后，觉得这件灵器的情况还不错，保留得还算完好，只要注入能量就可以继续发挥其原本的作用。
她沉吟一会，将自己十分之一的灵力拿出来，注入到这聚云珠之中。顷刻间，这聚云珠表面的淡蓝色光芒逐渐放大，整个房间都荡漾着水波般柔和的光芒。肖古厉看着这番奇景，有些呆怔。
这便是上古灵器真正的威力么？他沐浴在这光芒之中，只觉周身都被很是轻柔的能量包裹着，一些旧伤甚至有在自愈的趋向。
“好了。”木颐将意识收回，一下子释放这么多能量，让她的脸色略有苍白，调息了一会后，终于恢复了红润。
这些能量虽然仅才十分之一，与之前被散功丹散去的三分之一相差甚远，但散功丹是将她的灵力逆转为天地灵气，还有许多存留在她体内未释放出去。而这一次，她是毫无保留地输出灵力，两者完全不同。
她调整过来时，睁开双眼，面前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陷身于水汽之中，她的衣服都已被浸湿，甚至有丝丝寒意透过皮肤侵入体内。
“收。”木颐淡念一声，房间中弥漫的水汽便如江河决堤一般快速地收回聚云珠之中，房间重归干燥，仿佛之前的奇景皆为幻觉一般。
“我已将其激活，很幸运，它是可以认主的，只需将一滴精血滴在其上，它便只听一人之命。”木颐将聚云珠递给肖古厉，道，“至于它的作用，烦请您自行探索。”
方才的一次释放，已经让肖古厉很满意了。看样子，这激活的聚云珠不仅可以照明、吐雾，还有治愈与寒侵的作用。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他打算之后慢慢探索。眼下，他需要满足木颐的要求。
肖古厉将聚云珠小心放入盒中。这水晶盒也不是凡物，注入内力即可将其封住，可谓是很佳的贮宝容器了。
“阁下方才说，您要散播的是琴谱？”肖古厉问道，语气也多了几分敬重。方才木颐所展现的能力已经足够证明她有资格让他重视了。
“是的。”木颐道，“可有琴？”
“有。”肖古厉点点头，大声吩咐人将宝库中的一架上好古琴拿来。
木颐端坐在琴前，白皙的纤纤细指灵活地穿梭于琴弦中，缥缈空灵的琴音饱含着弹琴者内心的淡然与恬静，一丝一缕飘荡在空中。
这琴曲听上去意境很是空旷辽远，孑然一身的孤独却淡然受之的心境令人折服。但听着听着，中间的曲调却无端添了丝似有似无的悲伤，思念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让人闻之落泪。
一曲终了，连肖古厉这样粗犷的汉子眸中都微微泛着光。他别别脸，平息了心情后，忽然问道：“我虽不精通琴艺，但还是能感受出来的。姑娘的这首曲子，前后的情绪流露好像有些矛盾。”
木颐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的直爽。
矛盾就对了。这前后的变化，正如初生的她与现在的她。
三百年前她借助天地灵气凝成人形，在此之前，她都是以一缕孤魂飘荡在天地之间的。没有任何感官，她所身处的，除了空旷，便是虚无。这便导致了初生的她不懂感情，大千世界，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之后，君墨华出现，让她的心逐渐地苏醒。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喜怒哀乐，真正地像个人了。
还记得当时她日日弹奏这支曲的前半部分，享受着心灵的净化，但这可苦了周围被君墨华安排侍候她的人。没几日，这些丫鬟与侍卫都看破了红尘，留书出家了。
君墨华对此哭笑不得，但也知她其实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见她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他便不再安排人侍候她了。
想到以前的事，木颐不由得微微笑了出来。也难为君墨华了，身为心怀志向，胸有乾坤的一国皇子，肩负着巨大的责任，却被迫听些看破红尘的琴曲。好在他内心坚韧，不会被轻易改变，否则之后的历史便要被改写了。而被改变的人，是她。
但是，若他被她改变……木颐想着，在心里默默叹了声。他若出家当了和尚，自己也没法跟他在一起了。
一想到他剃光头的模样，她就莫名地感到好笑。
“……阁下？”忽然，肖古厉的声音惊雷般地响起，木颐回过神来，只听他道，“若要散播的是这首曲子，还请阁下将琴谱写下。”
纸与笔已经备好。木颐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在纸上仔细写下琴谱。待字迹干了后，递给了肖古厉。
“这曲子学起来不难，即便没有同样心境与琴技的人，弹出来也是好听的。肖苑主可借此大赚一笔了。”木颐道，低头再次摸了摸面前古琴。
这架琴是很不错，但比起她的“九叶琴”，还是差了不少。本该是怀念的，但一想到九叶，木颐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阁下若是相中了这架琴，肖某可送予你，就当是交个朋友。”肖古厉道。这个人深不可测，与她交好再好不过。
“朋友可以交，但琴我就不收下了。”木颐道，“它的体积太大，我不方便带不走。”
“好，那它就暂时留在潇雨苑。待哪天阁下方便了，尽管来取。”肖古厉道，“吾名肖古厉，敢问阁下名讳？”
“天九。”木颐随意取了她的本名与九叶之名的第一个字作为新名字。但未曾想，这一随意取的名字，多年后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好的，天九阁下。”肖古厉道，“你放心，这琴谱一定会很快散播出去的，让大堇每一处教坊都弹奏这支曲子。”
“嗯，我相信潇雨苑的能力。”木颐点头，“肖前辈，再会。”
“再会，不送。”肖古厉说完，猛然发现，她喊自己“前辈”……
莫非，她比自己年轻许多？
确实……听她的声音，的确是个年轻女子。
这天九，究竟是何许人也？
肖古厉低头望着琴谱，没从上面看出什么名堂来。但高人一向性格古怪，谁知她想通过这琴谱传出什么消息。
但这不是潇雨苑需要考虑的。潇雨苑一向拿钱办事，从不过问人身份与目的。一旦出了什么事，潇雨苑是不会负任何责的。
木颐踏出潇雨苑，正午的阳光略显刺眼。她站定了好一会才逐渐适应过来。问清楚官府的路后，她便一路寻去，脑中回想着方才弹出的旋律。
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琴曲，里面暗藏了只有她与君墨华才知的琴语。
琴语即心语。即便转世，他也一定能辨出她通过琴曲所传递给他的消息。
天老冢，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