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陆焱怔愣着,乍一听,不明所以。
木颐紧紧地盯着卿子竹,眸中隐有怒火在烧着。而卿子竹被她怒视着,面色不改,只淡淡地与她对视,薄唇抿着,不作任何解释。
“你是知道的,对吧。”木颐走上前,抬手便抓住卿子竹的衣领,“不管你因为什么而掩盖,梓璇是因你而伤!”
“木姑娘不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救治阿璇么?”卿子竹知这件事的确是他的错,他的内心也是极为纠结愧疚,但他还能保持冷静,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救醒梓璇才是最重要的。
木颐盯着卿子竹幽深的黑眸,抓着他衣领的手越来越紧。半响,她猛地推开卿子竹,转身离开。
叶梓璇魂魄有失而昏迷不醒,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解决的。看样子,她得回一趟巫山。
木颐微沉着脸离开。而卿子竹方才冷不丁遭她一推,险些踉跄倒地。他站定身子后,整了整衣领,转头对肖清雪与陆焱道:“照顾好阿璇,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肖清雪与陆焱在屋中。
“魂魄有失,这怎么可能?”陆焱皱着眉,难以置信。
“没什么不可能的。”肖清雪道,“这世界本就有无限可能。这位公子,想必你是阿璇的朋友,那就由你照顾下她吧。我要回去潇雨苑,去寻找有关魂魄恢复的办法。”
陆焱沉默地站着,目送肖清雪离去。
他们都有事情做,而自己只能留在此处,无所事事……
“这位公子,这里还需要我等帮忙吗?”郎中的声音忽然响起,有些小心翼翼,“外面,外面还有病人等着。”
“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就好。”陆焱回过神来,对郎中道。而后,他便进入里屋中,将屋门紧紧关闭。
陆焱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来。他转过身,慢慢挪动着步子,走到床榻前坐下。
他低头望着叶梓璇深睡的容颜,安然恬淡,比平日不知乖巧了多少。陆焱看着,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喂,再不醒的话,你这漂亮的脸蛋就要被我画成花猫了。”陆焱道。
印象中,这位少女听了这话,定会气得跳起来,大骂一声“你敢”。
然而,他所期待的却并没有发生。屋中静得可怕。
“叶梓璇,你不是说要与我大战三百回合,把我揍得屁滚尿流吗?”
“快起来,懒猪。你都睡了这么久了,我鄙视你啊。”
“你木姐姐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给你,你要再不醒,我就都吃了啊。一个都不留给你!”
“叶女侠,江湖恶霸还等着你去收拾,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你倒好,在这里睡大觉。”
“喂……你可别再睡了,万一真的醒不过来……以后谁陪我斗嘴?”
说着说着,陆焱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直至埋在双手间,内心一股恼怒在翻涌。
他在恼怒自己,在这个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认识什么江湖神医,也不曾听说过有关魂魄恢复的事情。他只能在这里等着,等待着……
“可恶!”陆焱忽地站起,一挥袖将旁边木柜上的瓶瓶罐罐都扫在地上。房间中顿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而后又陷入寂静,只余他粗重的喘气声。
但这一通发泄并不能让他冷静下来。陆焱踱步走在屋中,一步一步,一圈一圈,却毫无效果,只会让自己更着急。
渐渐地,他感到了胸闷,大口呼吸也无法缓解缺氧。陆焱挪到窗前,想再把窗户开一点,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一些久远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他似回溯到了多年前。
“等阿焱醒过来,可得再三叮嘱他,平和心态,莫要大急大怒。”
“你还说,要不是你做了那些事,他何至于如此!”
“好了好了,你也别动怒,当心身体。这的确是朕不对,但事已至此,没办法了。朕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好生照看他。”
一片寂静后,一个悲戚的女声低低响起:“……孩儿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不然叫娘怎么办哪。”
抽泣声响起,一只温热柔软的手伸来,在脖子上挂了什么,贴在胸口上的珠子凉凉的,让人不由得提起几分精神。
“孩子,此物是祖上传下来的宝物,有静心提神,引聚气魂之效,希望能对你有用……”
胸口上的冰凉愈发明显,让昏迷中的陆焱不由得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他坐起来,先是恍惚了一会。胸还有些闷,但心口的烦躁却已不见。他将手伸进衣襟中,把挂在胸口前的珠子提出来,摊在手心上瞧着。
这是一颗看上去不甚奇特的檀珠,但他却知道,它并非是凡物。每次他急怒在心的时候,它便会缓缓将这口气疏散开来,防止郁结于心,再次犯病。这一次,依然是它救了他。
只是……不知这枚救了他许多次的檀珠,能否救叶梓璇呢?
陆焱深吸一口气,将脖颈后的绳结解开,走到床前,俯身将它系在叶梓璇的脖上。望着这颗静静躺在鲜丽颜色的檀珠,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檀珠如此古朴,与叶梓璇一点都不相配。她还是更适合华丽明亮的装饰。
如果你能醒来,我一定送你一个大大的礼物……
看着这颗对他来说是守护神的檀珠系在了叶梓璇脖上,陆焱忽然就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安下心来。
他们一定会有办法将她救醒的。
只需要等待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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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子时三刻,卿子竹准时来到城主府门前。
有天司在,他并不惧有何陷阱。他更关心的是,慕容凌能否真的将阿璇救好。
城主府位于东阳城中西南角位置,门前挂着一盏惨白的灯笼,夜风一吹,烛光闪烁,火烛瑟瑟发抖,似下一刻便灭去。他站在门前,刚伸出手想要敲响大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位正值风烛残年的老人站在面前,枯哑的声音响起:“客人至,请随老朽来,城主已等候多时。”
卿子竹看着黑暗幽深的府中,只觉似来到了阴曹地府,阵阵阴风从四面吹来,仿佛温度都降了许多。面前带路的老者提着白灯笼,似勾魂人在引他往黄泉去。
城主府中寂静无比,除了他们二人,再也见不到其他人,连值夜的侍卫都没有。若不是慕容凌喜欢搞阴森恐怖,便是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不惧任何来袭者。
走了许久,终于在前面见到一座亮着微弱灯光的房子,想必慕容凌就在里面了。
老者恭立门前,敲了三声,道:“城主,卿公子到了。”
屋中的烛火似乎闪了一下,有一低沉磁性的声音道:“让他进来。”
“是。”老者将门推开一小缝,然后转头对卿子竹做了个请的姿势,目送着他进去,然后关紧门,提着惨白的灯笼走远了。
卿子竹走进屋中,屋内烛光黯淡,梁上挂有许多白布,仿佛灵堂一般。有一人影映在尽头的白色纱幔上,看不清容貌。
他并未多看周围诡异的摆设,缓缓走上前,不卑不亢地对纱幔后的人淡道:“不知城主大人召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慕容凌坐在塌上,苍白修长的手把玩着酒盏,里面的美酒不断被他摇晃着,最后放于旁边,渐渐归为静止。他并不急着回答卿子竹的问题,而是问道:“听闻卿公子吹箫技艺绝妙高超,不知你是否愿意为本城主奉上一曲?”
慕容凌声音低沉而平静,不辨喜怒,亦听不出他的想法。
“城主大人此时约在下前来,只为听曲?”卿子竹不喜拐弯抹角,多推迟一分时间,阿璇就多一分危险,“还是直说吧,我知道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