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总是有一个生长消亡的周期,成帝刘矢新登基的一年里,流言不时传出。朝廷内外一直猜测当日皇宫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紧急禅位、皇亲失踪等一连串的惊天大事的发生。议论归议论,谁也说不出什么有实证的原委来。
但刘矢是对的,时间会让人们自动遗忘,时间一长,朝野内外慢慢淡忘和平息了此事巨变的议论。
加上成帝坐稳皇位后,为杜绝流言,渐渐将宫中下人、朝廷百官换血,不出几年,便再无人提及宫廷政变。
安国公李新涛因儿子的伤心出走,加之一直苦寻无踪,终年郁闷,不出几年便病逝。剩下两位太后,虽未因此事伤了彼此姐妹情,日日依旧互相作伴,但也相互也有默契,均不爱多提此事。
一段宫廷巨变,从此便只存在几个人的回忆与唏嘘之中。
十年如流星一晃而过,斗转星移间,诺大的皇宫物是人非。
已是悟净大师的李翰方的归来,除了让成帝与两位太后三人心思震荡,宫中其余各主毫不感觉。
孟太后接到成帝的通知后,自知需避嫌,虽日夜思儿心切,但仍识大体地等待私下见面。
多年来,张太后一直记挂李翰方的安危,常提醒成帝派人寻找。这不光是因为张太后一直视老实忠厚的李翰方如亲生儿子,也不光因为惦记着情同姐妹的孟太后的心病,更是因为想减缓自己的负罪感。
故而,此番已化身悟净大师的李翰方回来,张太后自是十分期待会面。
不过,对于成帝故意安排瑶贵妃在场,张太后十分不解,也十分生气。但碍于人多、时机不妥,便不好质问。
此刻的凤昭宫,虽夜已三更,回忆着往事的张太后和听得入了迷的瑶贵妃却毫无睡意。
一口气讲完十年的宫廷沉浮、爱恨情仇,太后张忱桂很是感伤:“翰方是个好孩子啊!我们娘俩在他府上的那些年,他、他爹和他娘三人没少关照我们。可惜后来竟然演变成这种局面。翰方的皇后钟情矢儿,矢儿也不知轻重地想带着她私奔,皇位最后也给了矢儿,这在外人看来,十足就是我们矢儿恩将仇报、夺人一切啊!”
瑶贵妃安稳道:“太后您别担心,这事一开始有人传流言,如今已无人知晓和议论。您不必担心旁人说三道四。您看,今日悟净大师回来,除了您们您、皇上、皇后三个知情人,其余人皆不认识他,众人丝毫未察觉他便是前任皇帝!”
太后无奈:“唉,但愿吧!”
瑶贵妃十分好奇:“李翰方既然走了,怎么今天又回来了?九皇子等人为何与他在一起?难道九皇子短期修养的寺庙就是李翰方所在的寺庙?难道李翰方真的是最后出家了?”
太后点点头:“没错!时隔多年,虽早几年便打听到了李翰方的下落,皇上也是去年才去与他会面的。”
瑶贵妃不解:“之前只听说九皇子要出宫修行一段时间,臣妾以为他去了五台山等知名佛地,没想到九皇子是去去了他那,难道李翰方是打五台山而来?”
关于缘故,太后自是知晓,但心知此事目前关系重大,还不宜外传,便含糊其辞:“送达儿出去前,皇上知会哀家说,要送他去一个佛门圣地修养一段,化化佛缘,其他消息也未说。昨日才简单与我说达儿与李翰方快回来了!”
瑶贵妃聪明,岔开话题,带着撒娇问:“太后,李翰方与皇上过去如此绝密之事,您怎么选择告诉臣妾?”
太后却十分坦然:“都十年了,一切都沉寂无息了,掀不起什么波澜了。既然成帝都不介意翰方回宫,说明这些事已不是禁忌了。哀家在世的日子总是有限的,你是成帝最喜爱的贵妃,哀家希望将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能帮我各方面照看着矢儿,在刘李俩兄弟的事情上,你多帮哀家劝劝他,受人恩惠,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管如何,李翰方都是他的哥哥。矢儿貌似贵为九五至尊,权霸天下,气势非凡,但实则内心是个极没安全感的孩子。哀家讲这些事告诉你,是希望你明白矢儿是个怎样的人,希望你能心疼他、体谅他、包容他、甚至呵护他。”
瑶贵妃点点头。
忽然,瑶贵妃想起先前宴席上的难看,苦恼地问:“那位悟净大师,不,那位李翰方,既然对前皇后那么痴情,为何今日行径如此轻佻和无礼?”
太后抿嘴拍了下她:“傻孩子,那当然是因为你与她极为相似,故而一见你,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各种情愫难以克制!唉,看来十几年过去了,翰方心里还是有她啊!”
瑶贵妃倍感倒霉:“太后,您不知道臣妾先前在殿上有多丢人!众妃嫔看我笑话,都偷着乐,背地还不知怎么说我难听的!”
见她难为情,太后呵呵乐了:“皇上在场都没发话,她们不敢回去瞎议论!你就权当可怜一下翰方这个痴情孩子,别计较他的失态了!”
瑶贵妃忽然痛楚地微微苦笑:“那看来当今圣上喜欢臣妾,也必是因为臣妾与那前皇后长得相似的缘故!”
太后沉默了一会悠悠地说道:“凡人尚且总有诸多秘密,更何况是皇家。他们心里装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又如何与外人道说啊!孩子,你是皇家的一员,要想得开、看得开,路才会越走越宽啊!”
瑶贵妃当然明白这道理,但仍心里极为酸楚难过。
太后接着说道:“哀家今日选择告诉你这些陈年旧事,就是因为你与李瑶香长得十分相似,你迟早也会知晓,那不如今日就告诉你。哀家喜欢你,不光是因为你长得像瑶香那个苦命孩子,更因为你的性格温婉,十分顾全大局,对皇上也是一片真心,放佛是上天弥补给皇上丢失的那个李瑶香。孩子,你能看开吗?”
瑶贵妃知道她期待自己点头,但此刻自己的确伤心介怀:“太后,您也是女人,应该能体会,谁会情愿自己夫君心里的最爱是别人呢?谁会愿意做别的女人的替身呢?谁不希望自己的郎君对自己一心一意呢!”
太后叹了口气:“唉,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瑶贵妃努力整理了下情绪:“太后,多谢您今日告知我这么多,臣妾需要一些时间,相信会好的。”
太后爱怜地点点头。
瑶贵妃看聊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向太后告退,带着些许哀叹回宫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