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玉雪门归来，任氏姐妹也消停了不少。至少这些天，梨落终于得了空闲，能美美的睡上一觉。
虽说已经是三月末了，但是小姐就这样在秋千上睡着了，保不齐不会感染风寒。
正在苏叶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梨落，门口丫鬟响亮的声音已经将梨落吵个半醒了。
本就是浅睡，每回她睡着的时候，涵萧都会吩咐下人们不要打扰的。
所以当丫鬟跪在她面前禀报，纪琰回府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
算算日子，纪琰也差不多该回来。
“走吧，王爷回府总是要去迎迎的。”
众人“……”
就连划筝都知道，小姐对睿王是丝毫不在意的。
所以睿王回没回府，对洛梨园没什么两样。
“小姐，您真的要去吗？”
别人不敢问，划筝可藏不住话。
梨落用一记凌厉的眼神代替了回答，就一眼，划筝便不想知道答案了。
男主人回府，作为妻妾的自然是要在门口迎接的。
不用看，她一定是纪琰所有的妻妾中最晚的那个。
而且说不定待会还免不了一顿奚落。
果不其然，她才靠近人群，就不知纪琰的哪位小妾，用极为古怪的语气的说道：“哟，我们侧王妃的架子比王妃还大呢，不知是来等爷，还是想让爷等呢。”
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梨落自然不会愚笨到毫不反击。
“姐姐说笑呢，我可是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
她的这句话就是想告诉众人两个信息，第一，她没有对睿王有不敬的意思；第二，若是她迟到了，那么原因一定不在她。
没想到那女人还不甘心，被噎了一句，立刻反驳，“那你的意思是，丫鬟通知不及时咯？”
听她这么说，小丫鬟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王妃明鉴，奴婢绝没有耽搁。”
场面尴尬异常，但是并没有其他人参与，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够了”薛紫凝终究还是开口了，“都是自家姐妹，争吵这些无用的做什么？”
她扫过众人的眼神带着萧飒的武者之气，目光落在刚刚那位威风凛凛的侍妾身上，侍妾身子不自觉的一颤，态度萎蔫了不少。
“王夫人，前两天的禁足还没有禁够？”
王夫人的身子又抖了一下，“王妃息怒，妾身再也不敢了。”
见她识趣，薛紫凝的目光又移到梨落身上。
“尹侧妃，身为王府的侧妃，凡是都要以身作则，下不为例。”薛紫凝教训梨落的话明显没有那么严厉了。
王夫人不服气的撇撇嘴。
“是。”
在认错这点上，梨落一如既往的乖巧。
这段插曲一揭而过，王府的主人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回来了。
但纪琰明显不是很习惯这样的阵仗，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后，明显的愣怔骗不了人。
他环顾了四周，在人群的最后找到里低眉顺眼的梨落。
“这是做什么？”纪琰问的是薛紫凝。
“哦，听说王爷在玉雪门遇刺了，妹妹们也是关心王爷的安危。”
“本王无事，都散了罢。”
既然是一片好意，纪琰自然没有发火的理由。
“你，在书房等本王。”
顺着纪琰手指的方向，可以看见一脸懵样的梨落。
若是眼神再往其他人身上偏移，就可以看见她们脸上各异的神色极为精彩。
一个个面部扭曲，对梨落投去怨恨的眼神，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梨落将她们怎么了呢。
王爷一回来第一个召见的人，居然是这个尹氏，她们怎么能不气。
一定是因为玉雪门的事，一定是。
这回倒是被她们猜准了。
书房里，纪琰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从玉雪门回来的路上，可遇到什么危险了？”
梨落的心中顿时出现三个问号。
你说呢，大哥。
你的人都没拦住那群黑衣人，你说危险不危险？
“是”梨落也不拐弯抹角，反正也是你要问的。
“……”
“父皇可有召见你？”
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吗？梨落心想，速度倒是够快的。
天地良心，纪琰绝对是疑问句。
“是”
这么多人看见庆元帝带她进了御书房，就算今天不回答，纪琰也迟早会知道的。
至于跟庆元帝说了什么，那她就有权利选择说与不说了。
“问你什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奖赏我平安送八皇弟回庆都，仅此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纪琰的眼神毫不闪躲。若不是对庆元帝的了解，纪琰差点就信了。
“关于玉雪门遇刺的案子，已经处理好了，若是父皇问起，不要节外生枝。”纪琰叮嘱。
“是。”人前她一向这么乖巧。
“退下吧。”纪琰怕是拿她没办法。
书房门口，梨落回头看了一眼阖上的书房门。
不想她节外生枝么，已经晚了呢。
*******
想要了解这几天庆都发生的事，对纪琰来说并不难。
即便是皇宫的事，也会有他的暗卫，为他细细道来。
此刻在他书房的是碧络，正在向他禀报皇宫里这几日发生的事。
“启禀主子，我们在皇后宫中的眼线怕是不能用了。”
“怎么回事？”
“前几日皇后娘娘召见了侧王妃，却并不见侧王妃，侧王妃在安和殿前站了将近两个时辰。红裳怕侧王妃顶不住，趁机去找了皇上。”
说到这，碧络抬眸打量了一眼主子，见他并未生气，接着道，“皇上在安和殿坐了一会，便带着侧王妃去了御书房。”
“皇上将长乐宫中的宫婢换了小半，不知道是不是与此事有关？”碧络猜测。
他的父皇是何等精明，怕是已经有所察觉了。
“爷，是不是要趁这次换血，将我们的人安排进去？”碧络问道。
“不急”纪琰否定了这个提议，“此次父皇的目的怕是就是要找出安插眼线之人。”
“侧王妃怎么样？”
站了两个时辰，他只有以前练功的时候会这样刻苦。
碧络显然会错纪琰的意了，他以为纪琰问的是尹氏的动向，“监视一品轩的人，发现侧王妃在那晚与苏大人见过面，聊了许久。”
“苏梓寒？”纪琰再次确认。
“是。”
奇怪，他什么时候先回来了？
“都聊了些什么？”
“没敢靠太近，所以没听清。”
更奇怪的是，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每次都有这么多话要说？
事情的真想绝非苏梓寒所说的救命之恩这么简单。
苏梓寒眼神中流露出的爱意这么明显，连他一个男人都看出来了，他不信尹梨落看不出来。
这让他很不爽。
自上次梨落被杨皇后召进宫，受了一番委屈后，洛梨园变的草木皆兵起来。
她们三个总觉得，皇家人对梨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恶意，每次单独召见梨落的时候，都没安好心。
……
梨落扶额，笑她们太夸张了。
“好了好了，与其在这胡思乱想，不如该干嘛干嘛去。”
“府里那个王夫人什么来历？”梨落不想她们再啰嗦下去，想到与王夫人争执的一幕，随口一问。
发生下午的那一幕的时候，涵萧是在梨落身侧的，是以她理所当然的以为主上又记仇了。
但真要问起王夫人是谁，涵萧还真不太清楚。
“是那个脸尖尖瘦瘦，胭脂水粉涂的比墙还厚的那个吗？”划筝突然一本正经的问道。
“噗嗤”涵萧被划筝的描述给逗乐了，倒不是因为划筝说话不客气，而是她描述的实在太形象了。
梨落也抿嘴轻笑，并没有反驳。
“她啊”见两人都默认，划筝就聊起王夫人来，“听说是睿王奶娘的女儿。三年前，有一次趁睿王喝醉酒，爬上了睿王的床，才被睿王提为夫人的。”
三年前，那个时候应该是任冰璇离开不久的时候吧。
纪琰终究是个长情的人。
“真不像睿王的作风啊。”涵萧嗤之以鼻。
“恰恰相反”划筝道，“睿王可以说是奶娘一手养大的，他对这个奶娘尤为亲厚，所以就算睿王再厌恶王夫人的行为，还是给她封了个夫人。”
怪不得她感觉王夫人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仇视。
感情她以为睿王侧妃之位非她莫属么。
“主上可是觉得王夫人有什么可疑？”纪琰身边的莺莺燕燕，主上向来是不在意的。
“没有”梨落答的干脆利落，“好奇罢了。”
真是古怪，三人面面相觑。
“那接下来要去找齐王吗？”
罢了，主上不想提的事，再追问也无果，还不如关心一下正经事。
“不”她的神色突然端正起来，“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
华灯初上，齐王府的漪澜苑寂静了许久，终于在齐王归来的时候开始笙歌。
位于王府最西侧的冷香苑显得格格不入。
破旧、阴森、寒冷这是冷香苑给人的第一印象。
吱呀……
门被打开，屋内一股霉酸味充斥着耳鼻。
蜷缩在墙角的妇人，披散着头发，蓬头垢面，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富贵的模样。
这位就是传说得了怪病，却不得治的齐王侧妃傅氏傅凌冬。
她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门口缓缓向她走来的，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放大瞳孔。
女人摘下斗篷的沿帽，露出一张秀气的脸庞。
“是你！”
女子似乎对傅凌冬惊讶的表情很满意。
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是我。”
傅凌冬的心一沉，该来的终究会来。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斗篷女子靠近她，在她面前蹲下。
“你有什么值得我笑话的吗？”
她的话不带一丝温度，一字字飘入傅凌冬的耳中，像蛇的毒液，蔓延至她的全身。
齐王府不要她了，傅家不要她了。
任冰凝要置她于死地，傅家人不管她的死活。
她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巨大的笑话。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傅凌冬直接忽略了斗篷女子怎么来的问题。
“自然是”女子故意拖长了说话的语速，“解救你的。”
傅凌冬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是出自平时柔柔弱弱的睿王侧妃口中。
“解救我？”傅氏不屑的一笑，“你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你凭什么信誓旦旦的说解救我？”
“就凭我安然无恙的站在这冷香苑。”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傅氏打了一个激灵。
她眯起眼睛打量梨落。
“尹梨落，你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齐王府不是市井小巷，不是睿王侧妃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傅凌冬不得不重新审视尹梨落的存在。
“傅侧妃如今还有闲心关心我的事吗？”梨落轻笑，嘴唇凑至傅凌冬的耳边，“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的事相信傅侧妃不会感兴趣。”
背脊莫名的冒凉风，傅凌冬咽了一下口水。
“哼”傅凌冬强装镇定，“即便如此，我又为何需要你的帮助。”
“傅侧妃”梨落忽然加重了语气，“你肚中的孩子是怎么死的，你知道，我知道，任冰凝也知道，因为她是害死你孩子的凶手。如今你被她弄得如此田地，又是谁在作妖。怎么你就认命了，就这样让你的孩子死于非命？却让凶手逍遥法外？”
傅凌冬痛苦的抱着头，涕泗横流。
好在她并不是不抱希望的。
没放弃就好。
果然，等傅凌冬缓过来，她道：“你真的能帮我逃出？”
见她动摇了，梨落站起来，回答道，“是，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
她已经做好了选择，她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度过余生。
“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傅侧妃不如听听我的条件再做回答？”
“不妨直言。”
见她如此爽快，接下来的事便好办了。
“任冰凝三番两次的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这个人不喜欢逆来顺受，欠我的东西，不管花多少时间，付出多少代价我也要她偿还。”
傅凌冬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个她不认识的怪物。
“既然任冰凝想取我的命，我自然要拿她的命来还。若是你愿意加入我，我可以将你从冷香苑弄出去。若是你不愿意，那么只好一辈子待在这里。”
她真的没想到，睿王侧妃能这么冷静、笃定的说完这番话。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若是我用你的秘密换我的自由呢？”
梨落不以为意，“傅侧妃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我这个喜欢睚眦必报，你能拿我的秘密换自由，我自然也会剥夺你的自由。更何况，你未必有这个机会开口说话。”
傅凌冬皱眉，“你在威胁我？”
“随你怎么理解”梨落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这是你最佳选择，没有之一。”
她说的没错，傅凌冬的确没有选择。
更何况，还有什么比亲手送任冰凝下地狱更快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