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王府出来,尹梨落捏了捏手中的信,嘴角轻蔑的一笑。
信是傅凌冬写给傅家的。
只不过去傅家之前,他还有一个人要见。
齐王纪玢。
在一品轩,牡丹阁的房门,纪玢整理了下仪容,推门而入。
门内,邀请他的人已经备好了薄酒在等他。
他入座,看无言摆弄桌子上的酒具,心中嘀咕无言找他做什么。
收到无言邀请,纪玢不可说不意外,因为通常都是他去找无言,这次竟然是无言找他商议事情。
“我猜,王爷是在想,我为什么要找王爷。”
纪玢眯着眼睛看无言,这人会算么。
无言一笑,“我不会算,但是我会看人心。”
纪玢依旧愣着,像是在思考真假。
无言也不逗他了,“这次请王爷见面是为了王爷枕边人的事。”
枕边人,他还有什么枕边人。
一个连自己亲儿子都能害死,如今被囚禁在冷香阁不得进出。
另一个蛇蝎毒妇,同床异梦。
想到这纪玢心中郁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肚中火辣辣的,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先生所谓的枕边人是指任冰凝?”纪玢总算反应过来。
“殿下果然聪慧。”无言开始给纪玢灌**汤,“殿下可知,王妃她这次在玉雪关做了什么?”
玉雪关无非就两件事,玉雪门门主女儿的生辰和八皇弟遇刺。
“难道八皇弟遇刺的事与她有关?”
无言却摇摇头,“想要杀八皇子的人另有其人,她想杀的不过是睿王的侧妃而已。”
“尹氏?”纪玢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杀尹氏?”
“也许是觉得尹氏其貌不扬,身份卑微,却成了睿王的侧妃,心有不甘。又或者因为尹氏得了‘九弦玄琴’,心生嫉妒。”
“若是玉雪山的事外人听到风声,知道内情的,会说任氏善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齐王殿下您残害手足。”
“笑话”纪玢差点没气的跳起来,“本王与八弟乃是一母同胞所生,本王有何理由加害八弟?”
无言抬头看了一眼纪玢的表情,安抚道:“殿下稍安勿躁,所以在下才说,任氏是你储君之路上的绊脚石。而且也绝非是六宫之主的最佳人选,殿下还需另择良人啊。”
纪玢沉思了一会,“先生所虑确实没错,只是任相在大庆的根基很深,本王暂时还不想跟他闹翻。”
“我让殿下另择良人,并没有让殿下抛弃任相这颗大树的意思。此次,鱼和熊掌,殿下要兼得。”
无言说的笃定,纪玢更加坚信他有更好的办法,“先生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若是我说,我的意见是让任三小姐成为齐王妃呢?”
“先生说笑了,”纪玢只当无言在开玩笑,“冰瑜生性单纯,性子活泼。带她游山玩水可以,若是让她掌管齐王府,只怕本王的王府要被他折腾的鸡飞狗跳。”
无言正了正色,“殿下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坦言之,任三小姐的性子是不太适合做一国之母,只不过殿下现在需要丞相这把利剑。等殿下成了一国之君,立不立任三小姐为后还不是殿下说了算。”
见纪玢还在犹豫,他接着道,“或者殿下依然可以按兵不动,等任氏闯下祸来,殿下再做打算也不迟。”
纪玢犹豫再三开口道:“先生说的在理,只是选妃之事还得母后答应才行。”
他给纪玢添上酒,“在下既然拿了殿下的俸禄,自然要为殿下思虑一二,既然殿下明白在下的心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已至此,纪玢依旧如此犹豫不决,无言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又喝了几杯酒,聊了会有的没的,纪玢就告辞了。
刚处理完玉雪关的事回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便急急离去。
这一坛的酒就白白便宜了无言。
他喝的正高兴,有人收了他的酒杯。
秀眉一拧,顺着拿酒杯的手看向来人,是蓉姨。
“蓉姨”瞬间,愠怒被讨好取代,他撒娇道,“难得她们几个不在,你也要管着我么?”
蓉姨依旧态度坚定,“正是因为她们几个不在,我才要好好看着你。你呀做什么事都信念坚定,唯独这酒戒不掉。我说不能喝了,就不准喝。”
说来也是心疼,这个孩子从小什么都做的很好,却偏偏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虽然语气有些严厉,字里行间还是掩藏不住的关心。
他嬉皮笑脸的道,“好,蓉姨说不准喝,那就不喝了。”
蓉姨放下心来,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成,蓉姨给你炒几个菜,再给你煲碗粥。”
“蓉姨不用麻烦了,”无言赶忙叫住了蓉姨,“我待会还要去傅府一趟呢。”
蓉姨沉疑的看着他,不知道心中想什么。
无言又乖巧的笑了,“蓉姨不必担心我,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还要孝敬您呢。”
“你呀”蓉姨这才破涕为笑,“我不管你要干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好好活着,听见没?”
“遵命”无言半开玩笑半答应。
蓉姨这才收了酒具出去。
无言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思绪万千。
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纪氏今生你欠我的,连本带利我要一起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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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傅家怎么好端端的举办起春宴来了。”划筝拿着傅家的请帖,不解的问。
看着请帖,银渊也是一头雾水。
她从小在庆都长大,傅家行事向来小心谨慎,以往即便老太太生辰也不曾大肆的铺张请客过。
“许是家中有什么喜事吧,官家人时常聚聚也是常事。”银渊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解释着。
“齐王侧妃的孩子刚刚没了,在齐王府又失了势,傅家哪有什么喜事。”
“这都是齐王府的事,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涵萧怕划筝越说越离谱,赶紧接过话题。
而且,她总觉得这件事与主上有关系。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前脚主上刚去过齐王府,后脚傅府就要办什么春宴了。
划筝不服气的撇撇嘴。
见她不服气,涵萧不免又要唠叨起来,“小姐的棋盘少了一颗黑子,有这空功夫,替小姐寻一副新的罢。”
又来。
每回一到关键只会把她支开。
“晓得了。”
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划筝口无遮拦,少不了细致周全的涵萧在一旁提点着,才不至于祸从口出。
只是丫鬟们之间闲聊官家门户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事,涵萧何以要转移话题呢?
不过既然她们不想聊,银渊也不会故意去说起,顺着棋盘的话题,她道,“庆都我比划筝熟悉,棋盘还是我给侧王妃去寻吧。”
她说的倒是在理,但是每回叫银渊做事,涵萧都有一种麻烦客人的错觉。
实在是银渊的气质太好,好像生来就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不是服侍别人的丫鬟。
“这样也好,免得她又闯祸了。”
“为什么是‘又’?”划筝气不过,鼓着腮帮子争辩道。
“恩”涵萧并没有回答,而是称赞了她一句,“这次倒是抓住了重点。”
众人都哄笑起来,划筝的腮帮子更鼓了。
银渊打圆场道,“划筝姑娘性子是活泼些,闯祸却是不至于的。”
划筝一个‘看见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眼神看过来,又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又闹了一会,大家才散。
午饭过后,银渊趁大家休息的空档,悄悄进了思雪苑。
纯安站在书房的门口,显然有人在睿王的书房里。
“银渊姑娘,爷正在与五皇子、七皇子议事,烦请姑娘稍等片刻。”纯安语含歉意的道。
原来是他们两个。
银渊点点头,与纯安一起立在一侧。
书房的门终于打开,里面出来的人,先是愣神,反应过来之后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银渊你怎么在这?”纪珩欣喜的道。
银渊直接无视他的兴奋和问题,行礼道:“奴婢见过五皇子、七皇子。”
但是这冷淡丝毫没有影响纪珩心情,反正银渊对他一贯是这个态度。
本还想接着多聊两句,屋内传出纪琰的声音。
“银渊进来。”
听到纪琰的吩咐,银渊再次低头行礼。
谁知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纪珩跟了进来。
纪玧自然而然的也没有离开。
纪琰打量了三人一眼,没有轰他们两个出去。
“洛梨园出什么事了?”
其实也无需多问这一句,银渊跟着尹梨落,她过来,必然是洛梨园的事。
“爷,不是洛梨园出事了,”银渊是一惯的冷静,“有件事,奴婢觉得很奇怪。”
她将今日早晨发生在洛梨园的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尤其是涵萧的反应。
顺便将棋盘的事,也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纪琰抓住了重点,“所以你以为,傅家举办这次宴会与尹氏有关?”
终于,纪珩把心思从银渊身上转移到她的话上来。
“前几天,尹侧妃她出去过,但是没带涵萧、苏叶或者划筝中的其中一人。”
“前几天是什么时候?”
“就是王爷从玉雪关回来那天。”
这么巧,从玉雪关回来那天,她去干了什么,或者说她去见了谁?
不是苏梓寒,他早就回庆都了,而且他们早就见过面了。
见了齐王?
不对,以她的身份,纪玢根本不会跟她见面。
傅凌冬吗?
多半她是见不到傅凌冬的吧。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件事后,以任冰凝的性格,多半会借着这个借口软禁傅凌冬。
思索之际,纪珩忍不住发牢骚,“不是,三哥你说这个女人想干嘛?”
“事情是不是与她有关此时下定论还为时尚早,至于傅家,后天去赴宴就知道了。”
“啊”纪珩嘴巴惊的快要掉下来,于是他好心提醒道,“三哥这个宴会,傅家老太太请的可都是女眷。”
纪琰看了他一眼,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
“银渊你先回去吧。”纪琰顿了一下,“顺便,去福伯那把那副玉棋领了拿回去。”
“是”银渊行完礼,在纪珩的目送下退下。
“行了”纪玧随手怕了纪珩一下,“人都走远了。”
纪珩不服输,“要是刚刚是明瑶,我看你得亲自扶出去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
纪琰没空听他两在这无聊的争吵。
“停”他就一个字,两个人瞬间安静了。
“齐王府和傅府最近都有什么异动?”
纪玧角色转换的特别快,他想了下,答道:“傅府这些天都在准备宴会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齐王府,说来也巧,纪玢在回来那日去了一品轩。”
“见谁?”
“茶室鱼龙混杂,我们的人没敢靠太近。而且,问过蓉姨了,蓉姨说是齐王定的位子,并不知道齐王请谁喝的茶。”
“她在说谎。”纪琰道,“纪玢刚从玉雪关回来,若真是十万火急的事,他不会拖到今天才回来。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他又何必急着在这一天约人。
“所以一品轩的位子邀请纪玢品茶的人定的,而且这个人与蓉姨认识。”纪玧接着纪琰的话道。
纪琰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