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铿锵有力的声音,令众人猜测纷纷,难道真的有什么人证吗?既然有为何要等到现在呢。
任冰凝将当年事件的一干人等都过了一遍,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掉了,唯一的变数就是忽然消失的荌倩。
“将人证带上堂来?”
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当荌倩上堂的那一刻,任冰凝恨不得将她撕碎了。
李越自是没有看到任冰凝的小动作,他眼睛盯着堂下之人,按例询问:“堂下何人?”
堂下的婢女双膝一屈,磕了一个响头回答道:“民女荌倩,原是齐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
荌倩的出现,使得今日的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昔日荌倩可是任冰凝身边最为得宠的侍女,前些日子无故失踪,如今又突然出现,不得不引人深思。
众人看向荌倩的眼神有审视、有疑问、有探究。
李越看着堂下,继续问道:“本官问你,三年前,任大小姐之死是否与你有关?将实情细细道来。”
荌倩仰起头,像是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会大人,大小姐的死,民女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民女所作所为都是齐王妃的吩咐。”
还没说几句话,荌倩梨花带雨的哭上了。
“是齐王妃偶然得知了麻心散的作用,便吩咐民女去城西的齐雲堂买麻心散。还命民女加在大小姐的药中,民女是被逼无奈的,请大人明鉴。”
任冰凝再也淡定不了,“荌倩,本王妃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任冰凝的话虽没有错,但是荌倩亦不是傻子,她有什么理由需要用出卖自己来达到陷害任冰凝的目的呢。
李越有些为难,转头看向几位王爷,“此事几位王爷如何看?”
这明显是想给任冰凝找个台阶下。
事关谋害任冰璇的凶手,纪琰当然是希望越快找到真凶越好。
纪琰道:“此案大人是主审,一切自然由大人做主。”
纪玢面无表情,但可以预见,他的心情并不好,所以也没有回答李越的问题。
站在纪玢身旁看戏的无言,此时却突然开口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这一开口,成功的吸引了全场人的注目。再看这个少年,依旧淡定如初,面不改色?
这个少年一直站在纪玢身侧,李越虽不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但大概也猜到他与齐王的关系匪浅。
因此,李越并没有责怪他扰乱公堂,而是问了一句,“阁下是?”
此情此景,无言回答什么身份,都略显尴尬。显然纪玢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自然而然的接过李越的话,“无言公子是本王的朋友,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齐王都开口了,哪有不从的道理。
李越看着那个从容不迫的少年,“公子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参考参考。”
“想法不敢当,不过有一疑问。”无言一拘礼,“庆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下虽江湖中人,也难免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如果在下记得不错,这位姑娘与齐王妃关系交恶。请问大人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姑娘的证词还能作数吗?”
无言的话宛如任冰凝的救命稻草,她随即附和道,“无言公子此言正是本宫之意,本宫与大姐素来感情要好,大人切莫听信小人谗言。”
“下官不敢。”
李越半信半疑的看了任冰凝一眼,就又将头转向荌倩。
“荌倩,你说药是王妃吩咐你去买的,可有证据?”
听到无言反驳她的话,荌倩心里本就略有焦急,听到李越这样问她,她不假思索的就回答道,“大人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若是大人不信可以去请齐雲堂的掌柜与我当堂对质。”荌倩说的信心满满。
只是她的自信,在任冰凝听来只是佯装镇定而已。并非她太过笃定,而是如今齐雲堂的掌柜早已不是当年那位,所以她有恃无恐。
任冰凝淡定悠闲的模样落在无言的眼里,却是一个笑话。等齐雲堂掌柜来了,任冰凝你可不要太过惊讶。
片刻之后,齐雲堂的掌柜在众人的期待中被请上了公堂。
“堂下何人?”李越照例问了身份。
齐掌柜跪下,“草民齐雲堂掌柜齐海。”
齐海这个名字让任冰凝瞬间瞳孔放大。
怎么可能,任冰凝看向跪在堂下之人的眼神满是疑惑、惊恐。
李越显然看到了任冰凝的异样,心中存了疑问,却没有直接对任冰凝发问,而是对齐海询问。
“齐海,你身旁之人可还记得?”
齐海看了荌倩一眼,答道:“认识。”
听到齐海回答的这么肯定,李越不禁再次确认,“时隔多年,你能肯定吗?”
齐海再次肯定的回答,“回大人,草民确定。麻心散并非常用药物,买的人并不多,卖药时,草民基本都会问明缘由才会将药卖出。当天,荌倩姑娘过来,说是任大小姐养的猫受伤了,需要麻心散止疼。草民将买药之人草民都记录在册的,请大人过目。”
长史魏勋接过齐海手中的册子,呈给府尹过目。
册子很薄,里面的名字也没几个,一眼就看到齐王妃三个字。
看来齐王妃买过麻心散这件事,已经证据确凿了。虽然这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但齐王妃买一样平时并不常用的药物,实属可疑,李越不得不向齐王妃提问。
“齐王妃,多有得罪,下官有几个问题想要向您请教。”李越尽量将审问说的委婉。
任冰凝的思绪终于从看到齐海的震惊中脱离出来,她看向李越的眼神双目空洞,甚至还问了一句,“李大人,你说什么?”
众人也不是傻子,她的反应更是印证了齐掌柜的话。
尽管如此,李越还是耐着性子又询问了一遍,“下官有几个问题需要向王妃您请教。”
“哦”任冰凝像是回过神来,“李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请问便是。”
李越起身,对着几位王爷以及齐王妃拘了一礼,开口问道“雲堂的这本账簿记载着,庆丰十二年四月出三,荌倩姑娘曾到齐雲堂买过麻心散,王妃可曾记得?”
她自然是派人去买过的,但她却一口否决了,“李大人真会说笑,三年前本王妃才十三岁,我买麻心散做什么?定然是荌倩买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与我翻脸却要诬陷到我头上。”
“三年前,荌倩可是二皇嫂最信任的人,她买了麻心散,二皇嫂也不清楚吗?”纪珩已经开始对任冰凝起疑了。
虽然今天这场官司来的很是奇怪,但是无风不起浪。三年前,荌倩还没有与任冰凝决裂,若说荌倩买麻心散与任冰凝无关,他也是不信的。
听到纪珩的质疑,任冰凝的脸色陡然铁青起来,“七皇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害死自己的亲姐姐吗?”
是啊,任冰凝与璇儿是亲姐妹,她没有害璇儿的理由,难道真的另有隐情吗?
两方就这样僵持着,李越也颇为头疼。
正在此时,老妪的声音突然又响起,“大人,当年大小姐喝了那碗药便香消玉殒,老奴心存疑虑,便偷偷将药渣藏了起来,请大人验验是不是有毒。”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老妇人会将药渣藏了三年之久。
仵作从老妇人手中接过药渣,泡成药水,从布袋里取出银针,插进碗中试毒。
起初银针并没有什么反应,等了一会,银针渐渐变黑。
随着银针一起变黑的还要纪琰的脸色。
他不敢相信,璇儿竟然是死于中毒,当初他为什么没有发现。
任冰凝触上纪琰那双要吃人的眼睛的,心里猛然一惊。
不,她不能承认杀了任冰璇。
若是承认了,齐王妃的位置就会易主,更别谈睿王妃。
“动机呢?杀人总要杀人动机,齐王妃为何要谋害自己的亲姐姐?”众人朝说话的人看去,无言正风轻云淡的谈论着自己的看法,“更何况这一切都只是荌倩一手安排的,也就是说齐王妃没有杀人的动机,也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定齐王妃的罪。”
无言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任冰凝朝无言投去感激的目光,这是任冰凝唯一的希望。
只有将一切推都给荌倩,自己才能全身而退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交代给荌倩做的,即便她们怀疑自己,也没有证据。
这也正是李越苦恼的地方。
诚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齐王妃,但是却都不是直接的证据,而且似乎齐王妃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大人”老妇人沉声道,“老妇这里有一样东西,就是齐王妃谋害大小姐的动机”
老妇人的手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娃娃。
布娃娃写的是任冰凝的生辰八字,上面还插着几根细细的银针。
这是大庆严禁的巫蛊之术。
众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老妇人继续颤颤巍巍的道:“大小姐自小聪慧,学什么都比另外两个小姐快,为人又和善,是以府里上下对大小姐都是赞不绝口。三小姐虽文学造诣不及大小姐,却胜在活泼伶俐,也深得老爷的心。唯有二小姐,一直活在大小姐的影子里。直到有一天,在合欢桥的合欢树下……”
“够了。”
老妇人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却被纪琰喊停了。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任冰凝面前,“即使没有璇儿,你也永远不会是睿王妃。”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无言分明看到那个男人眼角的泪珠。
他竟然哭了。
“三哥,等等我。”纪珩见纪琰走了,不由分说的追了出去。
好在纪玧没有纪珩糊涂,顺手拉住了纪玧,“我们先回府,让三哥静一静。”
离开前,纪玧瞥了任冰凝一眼,摇了摇头。
任冰凝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跌坐在地上,任由乔荷怎么搀扶都扶不起来。
他刚刚说,你永远也不会是睿王妃。
所以她做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她背负了这么多年的愧疚,也得不来他一眼的青睐。
“齐王妃,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事已至此,案情似乎已经很明了了,就差任氏签字画押了。
李越的话将任冰凝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眼扫过堂上的众人,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己。
他们都想自己死。
她偏不,她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我没做过,都是她们要害我。”像是魔怔了一般,任冰凝把头摇成拨浪鼓,“什么布娃娃,妾身不知道。随便拿出一个布娃娃就说是本王妃,随便一个贱婢的指认就是毒药是本王妃买的,那么今后随便什么人出事,罪责都要往本王妃身上推吗?”
“这?”李越颇为无奈,他望向齐王,“齐王您看?”
纪玢看了任冰凝一眼,“李大人秉公处置便是。”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纵然是齐王又能如何。
而且如果说荌倩的话不能作数的话,那么李嬷嬷的话总不能有假。
刚才纪琰打断了李氏的话,好像就是任氏想加害任冰璇的动机,那么李氏到底想说什么呢?
纪玢看着任冰凝陷入了沉思。
有了齐王的话,李越心里便有了几分底气。
他吩咐道:“来人将供词拿给犯人荌倩画押。魏勋你安排几人送这位老妇人回去,案件没结束前,你们千万要保护老妇人的安全。”
“是”魏勋答道。
做好了这些决定,李越转身对着齐王一拘礼,“这件案子还有多处疑点,请王妃近几日勿要出城,等案子结束再行处置。若有急事急需出城,还烦请王妃告知京兆府一声。”
碍于齐王府的面子,李越这样的处置已经算是宽大处理了。
纪玢显然对这样的处置并没有异议,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任冰凝一眼,便离开了京兆府衙门。
府衙门口,纪玢对无言道了声谢,“今日多谢先生伸以援手,只是王府还有要事,他日必然会重谢先生。”
无言回礼,“殿下客气,既然殿下有要事,在下便不便叨扰了。”
他躬身站定,等着纪玢上了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远。